此后,长白山临江一带的狼几乎绝迹,獐、鹿、狍子、野猪发疯般多了起来。在吃草的生命多起来的时候,徐豹子死了,死于吐血。面瓜嫂死了,死于难产。谁的孩子不清楚,母子双命俱灭。孔大脑袋死了,死于劳累。狼姑突然衰老了,因为操劳过度,因为内外交困,才四十一岁就像五十多岁的人了。
卫青狼已经十六岁了,吉红叶也十六岁了,熊日强十五岁了。
这几年,卫青狼由佟面瓜陪着住在孔家屯和佟家沟,狼姑一心培养熊日强不大管卫青狼。孔家屯的山东人和做了佟家沟大户的佟继祖,都一心传教卫青狼在山林中讨生活的本事,似乎他们在齐心合力和狼姑较劲,有心让卫青狼压过透着干练的熊日强。
狼姑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处处向马四彪子低头。马四彪子今天要粮明天要龙洋,狼姑及临江中的力量无法与马四彪子相拼只好低头。
世道越来越乱,连朝廷都没了。狼姑不理会临江以外的事儿,把一身本事传给了熊日强,她似乎认定卫青狼是头无能的牛。卫青狼和熊日强一比较,立刻显出熊日强的聪明与卫青狼的笨拙,熊日强为人乖巧又很用功,狼姑的功夫给他学得有板有眼,熊日强还喜读书,常常书声琅琅。这是天生不爱讲话的卫青狼所办不到的。卫青狼时而好动,时而好静,动起来满山满岭乱窜,养狗整鹰天生懂得鹰狗的性子,静起来待在屋里无声无息,时常突然出现吓人一跳。
随着时光的流逝,狼姑以及放马滩中的人都把熊日强看成了狼姑亲生的儿子、理所当然的小当家,对偶尔回来的卫青狼看成是外来种,是放马滩狼姑的私生子。
只有两个人例外,就是和卫青狼、熊日强一起长大的吉红叶和老了的佟面瓜,只有吉红叶和佟面瓜常说,咱小当家的如何,如何。
屯中有人逗吉红叶,“红叶越长越俏啦,笑起来像小百合,坏起来像小狐狸,你长大了嫁谁做媳妇?”
吉红叶仰着百合脸儿瞅着问话人的脸,说:“当然是小当家。”
那人说:“心可挺高,想嫁熊日强呢,他小你一岁你想做大媳妇呢。”
吉红叶马上正色说:“错了呀!我说的不是熊弟弟,是又高又壮的狼哥哥,你再瞎说我不理你了。”就牛了人家一鼻子,一扭小狐狸腰、翘着小百合脸扭头就走。
吉红叶和佟百合学会了做鞋,就数:“一下、两下、……九十下……妈,我挨了九十下针扎,手指都扎烂了才给狼哥哥做成了一只鞋,狼哥哥的脚大到处跑费鞋,我这辈子就受累了。”
佟百合就说:“那嫁给熊弟弟吧,他很乖巧会讨人喜欢,还精灵得像猴子,对你又好,常送你东西,不像狼哥哥常惹你生气还偷偷自个儿哭鼻子,将来嫁了熊弟弟你就有福了就是内当家了,好不好?”
吉红叶起身把熊日强平时送的东西都装在一只柳条箱里,抱到野鸭河边像放小船那样放走了。回来低头再做第二只鞋,接连几天不理妈妈佟百合。
佟百合偷偷讲给别人听,又说:“我喜欢卫青狼呢,那孩子就是第二个外当家,将来有扬名的时候。”
别人把这番话传给了吉红叶,吉红叶抱着佟百合的脖子叭!叭!一口口地亲,还咯咯笑。
佟百合就问:“你这样亲过你的狼哥哥?”
吉红叶扬起头红着百合脸用力点着头说:“嗯!”
佟百合问:“那你狼哥哥呢?”
吉红叶把头一低说:“他坏,他说我烦。”
这一天,被卫青狼说烦的吉红叶赶着一驾小马车,顶着亲人亲出火的阳光来到佟家沟找卫青狼。卫青狼和佟宝贝带着佟面瓜进山打猎去了。
吉红叶一手抓汗巾擦汗,一手抓起一只山梨在咬,酸得龇牙咧嘴还用狐狸眼向山路上瞟。
佟继祖媳妇左右打量着吉红叶说:“瞧,咱们红叶越长越水灵了。”
吉红叶就笑,边笑还往山路上瞅。
佟继祖媳妇问:“找小当家有急事儿?”
吉红叶一本正经地答:“嗯!像天那么大个事儿!”
佟继祖媳妇就笑得肚子痛了。
吉红叶丢下了残梨说:“真的,舅妈,内当家要在明天给我和熊日强订亲,一个月后成亲,我妈挡不住内当家,外管事白婶子还把我妈说了一顿,这个事早定了,在今天妈妈才偷偷告诉我,我就逃这儿来了。”
佟继祖媳妇听了一惊又一喜,就说:“这是好事,你就要当内当家了还不好?别人想还进不了放马滩呢,听我的话赶紧回去,明个放马滩准来请你舅舅舅妈,我想想给你做啥嫁妆。”
吉红叶跳了起来说:“我不要!我不要!”
佟继祖媳妇又问:“不要娘舅家的陪嫁?”
吉红叶就喊:“不是不要陪嫁,是我不要熊日强,他像一条毛毛虫我烦他,说话多还娘娘声,哪比得上硬邦邦一句话就能把我顶个跟头的狼哥哥!”
佟继祖媳妇拍手笑得挤出了眼泪,就和了心意了,拉过吉红叶说:“对!对!就得找硬邦邦的。我和你说啊红叶,咱们女人可得拿稳了主意,嫁人就得嫁骨头硬、说话冲的汉子,咱们女人靠着才踏实,千万甭找你舅舅那样软不啦唧的过起日子来没劲。你瞅卫青狼才十六岁多一点就熬成了三只鹰,还猎过七头熊,那身量儿,那大脚丫,是个硬邦邦的汉子。咱们红叶眼力真不差,就告诉内当家就说你舅妈说了,叫熊日强配母猪去吧!哎、哎,等下咱娘俩再说,我得喂猪了,猪饿得嗷嗷叫了。”
吉红叶有了个同盟军心里踏实多了,心想,要是舅妈是我亲妈准能把内当家的顶个跟头。看着天下黑影了吉红叶问:“舅妈,狼哥哥不回来我就住这了,要不我进山去找他?”
佟继祖媳妇马上说:“那可不行。山里的狼又有了,还有熊,急也不在这一时。你拿稳了主意,放马滩要是来人上门找,瞧你舅妈不抡菜刀拍他们出去。放心吧,待着等!”
在半夜的时候,卫青狼吹着口哨和佟宝贝带着佟面瓜回来了,睡不着觉的吉红叶听了口哨声就跳出被窝,连鞋也不穿就往外跑。
佟继祖媳妇忙喊:“你还光着屁股呢,这丫头,真疯!”
吉红叶哧哧笑,穿好了衣裤套上鞋,悄悄溜出去,一下捂上卫青狼的眼珠,拼命忍住小胸膛里向外挤的欢快喊:“猜猜我是谁?”
卫青狼叹了一口气说:“是小狗!是小猪!”又喊:“放手,我揍你啦。”
吉红叶就是不放,抱紧了卫青狼的头向后扳。
卫青狼喊:“唉,臭丫头,老天爷……”
吉红叶说:“唉!就是我。”吉红叶才放开手。
卫青狼不理她了,忙着搬条凳子放到佟面瓜腿后边,说:“面瓜爷,你快坐着歇歇。”
佟面瓜头发全白了,身体仍很健壮,力气比身强体健的佟宝贝还大,跑得速度也快。看到了吉红叶佟面瓜嘿的一笑说:“老天爷跑这来了,给我带酒了吗?”
佟宝贝边擦汗边在一旁笑。
吉红叶忙说:“这回没带,没来得及。哎!狼哥哥,一二三,猎了三只大狍子,你还干啥?还不歇着?我给你倒水洗脸洗脚就快歇着,明个一早我和你好跑路,我带了三百块龙洋呢,够过日子的了。”
卫青狼正自收拾狍子皮,割下几块肉喂给站在木杆子上的三只鹰,听了吉红叶的话问:“跑啥路?”
吉红叶低下头说:“你妈叫我明天和熊日强成亲,我就来找你了。”又飘起狐狸眼瞅着卫青狼。
卫青狼又去做手里的活没接口。
佟面瓜火了,喊:“那不行!你是小当家的媳妇,从小就是,哪能嫁给小王八犊子!惹恼了我,我一把捏死那个杂种。”
吉红叶咬着唇瞅着卫青狼的背说:“你说句话呀!”
卫青狼就说:“行!”
吉红叶问:“啥行?”吉红叶又喊:“你教我嫁他?你没良心,我可给你亲过了!”就去抡巴掌拍卫青狼的背。
卫青狼就说:“咱们不用跑路,我说我要你说嫁我才行!
吉红叶不打了,说:“我就嫁给你,别人谁也甭想,那你妈咋办?”
卫青狼还在割肉,说:“睡你的觉去吧,你甭管了,明天咱们一起回放马滩……”
这一夜,吉红叶睡得十分踏实,她相信时常说话硬得能顶她个跟头的卫青狼在明儿个一准能把狼姑顶几个跟头。
快天亮的时候,吉红叶做了一个梦,梦到卫青狼满脸是血在和大青狼搏斗。吉红叶一惊醒了,醒了就听见卫青狼在吹口哨,接着才听到大公鸡的啼叫。舅妈嘴里嘎嘎叫唤着在喂猪,还偶尔停止嘎嘎声和卫青狼说上一句半句的话,“我说小当家的,嘎,妈的!吃食也不老实。哎!小当家的,今个你真带……”梆!挥手又揍了猪一勺子,佟继祖媳妇又说:“能行?要不介我和你们一块去会会不讲理的内当家!”
卫青狼就笑,就说:“我能行,大妈歇着去吧。”
佟继祖媳妇说:“你和红叶啥时走?我做开水给你和红叶卧上荷包蛋,吃了管饥呢。”梆!又揍了猪一铁勺,就骂:“这头臭母猪不老实,食都拱到槽子外面了,嘴贪,赶明个剁了你的肉再煨你的骨头。”
卫青狼就说:“别明个了,明个我不在,就今个我帮你宰了猪再走。”说着就要往猪圈里跳。
佟继祖媳妇一把扯住卫青狼喊起来:“哎哟,愣小子,我说着玩儿,你还当真了。”
卫青狼说:“我每天早上听你骂猪,听了都几百回了。我真想宰了这头母猪你就不骂猪了,我真佩服宝贝哥,你这么大嗓门地叫骂他照样打呼噜。”
佟继祖媳妇说:“是呢,是呢,继祖也是呢,他爷俩听我叫骂惯了。可这咋好呢,我改不了了。”
卫青狼去忙自己的去了。
佟继祖媳妇想起了什么又问:“小当家的,你和红叶几时走来着?”
卫青狼说:“她起了就走,迟些放马滩就来找新娘子了。”
佟继祖媳妇说:“那好,我赶紧做吃的喂你们的肚子。”佟继祖媳妇扭头撞上从茅房出来的佟面瓜。
佟面瓜说:“我也要一碗荷包蛋,要卧上二十个大鸡蛋。”
佟继祖媳妇说:“行,你仨等着吧。”佟继祖媳妇进了堂屋。
佟面瓜挨过来坐在条凳上瞅着卫青狼给大黄狗理毛。这是卫青狼的第一条猎犬,养了有六年了,帮卫青狼猎过最大的一头野兽是在冬天猎的一头六百多斤重的熊。
佟面瓜的眼珠随着卫青狼手里的铁梳子上下滚动,看得挺来劲,看着看着佟面瓜就说:“我左眼皮老是跳,小当家的怕有事吧,跳得这个邪乎。我数下数,数到十八乱了,又数到十七又乱了就再数到十九,它还跳。”顿一顿佟面瓜又问:“小当家的可咋办?”
卫青狼说:“不用数,让它跳个够。”
佟面瓜说:“对!就让它跳个够,我豁出去了。哎!小当家的,咱们三个在今儿个得和内当家硬干一场儿,我早憋着劲儿呢。”佟面瓜直揉搓双掌手心。
卫青狼停止了手里的活儿,瞅了佟面瓜一眼,若有所思地去了堂屋,在里面喊:“面瓜爷,进屋吃饭,吃了好走。”
佟面瓜唉了一嗓子,像个孩子似的向堂屋里窜,屁股刚坐下就喊:“老天爷早起来了,我还认为太阳不照着腚不起哪,咋的还给酒喝?”
卫青狼说:“少喝一点儿,好壮壮胆子。面瓜爷你多喝一点儿我的胆子就更壮了。”
佟面瓜说:“和内当家的干一架真得把胆子壮得像脑袋那么大才行,我多喝点儿。”
卫青狼有意和佟面瓜碰了三碗,佟面瓜就醉得直往桌子下面滑,但他还坚持,还记得卫青狼和吉红叶的事,嘴里嘟哝:“我不能睡,睡了就坏事儿。”一双眼皮像挂三斤肉似的越来越沉,不时还挣扎着看一眼卫青狼。
卫青狼细嚼慢咽地吃着,还对着佟面瓜打起了哈欠,打哈欠传染,佟面瓜就也打,卫青狼又打,最后那一双狐狸眼也跟着打起了哈欠。
卫青狼说:“面瓜爷,这几天太累我先睡一觉,让他们来找上咱们再说,你说咋样?”卫青狼说着扶佟面瓜进入外屋上了大炕。放心的佟面瓜呼噜声就满屋子晃悠了。
卫青狼回来,吉红叶媚着狐狸眼看着他哧哧笑,卫青狼加快动作吃饭没理吉红叶。吉红叶在下面慢慢脱了鞋用脚去勾卫青狼的腿。卫青狼正端着汤碗对在嘴巴上要喝汤,就抬起眼珠看着吉红叶。
吉红叶的小脸儿抹上了红霞,说:“就你最精!”
卫青狼听了喝了一大口汤,问:“啥事儿我最精?”
吉红叶问:“你想要了我的身子再去找内当家的是吗?”
卫青狼放下碗,瞅着吉红叶说:“不是。”
吉红叶笑,翘着嘴巴不信。
卫青狼就说:“等我成了真正放马滩主人的那一天我才能娶你,你能等吗?”
吉红叶就快哭了,转转狐狸眼睛又笑了,说:“等到内当家的老了,熊日强死了的时候吗?那就不用娶我了,我就老死了。”
卫青狼摇摇头说:“等我强大的时候,你耐心点儿就快了,你要是不愿等也随你,我就叫你红叶妹子。”
吉红叶在桌子底下用光脚丫儿狠狠地踢了卫青狼一脚,反而撞痛了脚趾。吉红叶鼓起了腮帮子连饭也不吃了。
卫青狼把她吃剩下的两只荷包蛋往自己碗里一倒,几口吞了下去,扭头瞅瞅吉红叶说:“咱们走吧。”
吉红叶就又高兴了,心里说他吃了我的口水!
狼姑在昨天下午知道吉红叶驾上小马车跑了,狼姑望着佟家沟的方向,狼姑笑了,心说,到了考核儿子卫青狼身手的时候了,卫青狼在明天要是不来找她而是偷偷跑掉,那就永远不能再进放马滩了,就失去了做卫叔宝和狼姑儿子的资格。如果在天亮时卫青狼带着吉红叶来了,那么等候卫青狼的将是生与死的一次较量,狼姑为了这次较量已经准备了十年,从卫青狼叫她妈那天起,整十年了。
望望窗外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看在狼姑眼睛里已是红红的如血般的云,黑黑如欲般的海。大概在今天就能看到儿子的血抹红的眼珠,那样的话狼姑就认清了一个理,卫青狼就是条吃草的牛,与其吃一辈子的草不如早点死,省得坏了放马滩的名声。
不知死活的风从支撑开的窗子中扑进来亲乱了狼姑的头发,那头发一半已是花白。风贴了狼姑一个耳光,让一片过早飘落的树叶完成了揍耳光的使命,风就滑溜了。
狼姑用手理了理头发,将目光转个方向向苞米地望去,今早上,狼姑叫白小羊去叫每日清晨在苞米地深处练功读书的熊日强。在狼姑目光转过去的时候,狼姑看到熊日强举手往白小羊头上插一朵小黄花,然后又在白小羊脸上亲了一下。
白小羊笑出一片春光,推开熊日强,整理好衣裤,把小黄花拿在手里走出来了。熊日强恢复了常态,一副又懂礼又端正的样子。
狼姑紧起的眉头又松开,心说,风流少年俏寡妇,有了那事儿也难免。好在死了的徐豹子是不讨厌绿帽子的。白小羊在徐豹子死后接触过几个汉子中最顺眼的是熊日强,最有势的是马四彪子。有了白小羊和马四彪子在抚松的一场炕上大战,才有了放马滩两年的平安。
白小羊立了一功也解决了守寡多年的饥渴,从那以后只要碰上看着顺眼的汉子做一次那事儿就觉得日子明朗,越活越年轻了。
狼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她做,在以后的几年里,放马滩只要平稳地过日子,维持临江老大的位置在狼姑看来就行了。几年以后,狼姑的计划若顺利,放马滩的男主人出世,就有再次的辉煌。不论卫叔宝时期和狼姑时期,放马滩起起落落就是为发展。想到再次的辉煌狼姑的眼珠就红了,就想准要超过熊占山、狼姑、傅西昌三人之和的时期。
这时,禄小米进来请狼姑到大厅吃饭,这是狼姑吩咐的,在今早上叫上屯里主要人物同吃早饭。屯中的主要人物就是熊日强、白小羊、禄小米。禄小米替代了面瓜嫂做了内管事,再就是做帮衬的苟小耳。
几个人坐下来默默地吃饭,大家看出狼姑一大早的心情就不好,连熊日强在内也静静地吃饭。
狼姑喝下一碗粥,抬头瞅着坐在对面的苟小耳,狼姑问:“都准备好了吗?”
苟小耳回答,今天要做的事都准备好了。
狼姑说:“那就好。”狼姑说完放下筷子独自走了,剩下的几个人就有声有色了。也就在这个时候,卫青狼驾着小马车,车上坐着紧紧张张的吉红叶就到了放马滩。
吉红叶说:“去见见我妈再找内当家的吧?”
卫青狼说:“别了,先找我妈内当家吧,都到了大厅门口了。”
卫青狼拉着吉红叶进了大厅。
禄小米眼尖早看到两个人就迎出来说:“青狼、红叶快过来,一起吃饭,今儿个可是红叶大喜的日子。来,坐在这里。”眼珠里飘出了光彩瞅着青狼,心说,又有大半年没见到这个冤家了。
白小羊站起来就说:“这个红叶,怕咱们大伙忘了请青狼来喝喜酒,自己一大早就请来了她的狼哥哥,也不怕熊弟弟吃醋。”说完瞅着熊日强哧哧笑,眼睛里扑闪着几点怪异的星光。
熊日强站起来说:“哥,你回来了,我去叫妈。哥,你跑了一肚子的风,歇一会儿再吃饭。”
卫青狼说:“我吃过了,吃了十五个荷包蛋,这一天就不用吃饭了,找妈不急,你吃完再去吧。”卫青狼扭头又说:“苟叔,听说你养了一只狼,有当年青毛狼王那么大,是真的吗?”
苟小耳垂拉着眼皮,瘦削的刀条脸上闪过一丝惊容,支撑起眼皮望着卫青狼,说:“传闻有假,我养的狼比青毛狼王还要大,也更凶猛,两天喂它一条活狗,今天又该喂食了,一会儿你就能亲眼见到它吃狗的凶相了。”
苟小耳停了话头,吃饭的几个人放下筷子都往卫青狼身后看,连吉红叶都紧张地站起来低下了小百合样儿的脸。
卫青狼突然警觉了,转过身就同狼姑的眼珠拼出了一串火花。狼姑有一年没见到卫青狼了,狼姑想,又是一条强壮的汉子,却比卫叔宝多了一股杀气、一股沉稳。
狼姑问:“你回来了,回来干啥?”
卫青狼回答:“我十五岁了,我该订亲了,我自己订了一门亲事来告诉妈一声,我还打算讨两个媳妇呢。”
吉红叶既紧张又兴奋都要站不住了,却瞪了卫青狼一眼,禄小米也是一脸羞红的样子。
白小羊、苟小耳、熊日强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是复杂的,看到狼姑坐下来陡然瞪起眼珠盯着卫青狼,手一指吉红叶,问:“是想娶她吗?是生了双狐狸眼睛的吉红叶吗?”
随着这问话的出口,听在禄小米的耳朵里,禄小米不自然了,想溜了。白小羊却正在瞅她,禄小米就靠在白小羊身边了。
卫青狼说:“是她,妈知道就行了。我怕妈不知道乱了兄弟情义。”卫青狼也坐下了,又大声说:“妈,你老多了,我都要认不出妈了,我是靠鼻子闻出来的,妈有杀气。”然后,卫青狼就笑。
狼姑也笑了,狼姑说:“你想娶吉红叶不难,你得赢了熊日强才行。”
卫青狼问:“妈想我和他比啥?”
狼姑说:“比三样,谁赢了,吉红叶就当谁的媳妇。”
这些人中只有禄小米脸上闪过了一丝喜气瞅着卫青狼的眼睛,又看到吉红叶,心说,没红叶该多好。
吉红叶紧张了,挪过来靠在卫青狼身边。
卫青狼皱着眉头说:“我认输了。”
这句话说完连狼姑都愣了,狼姑本来想出卫青狼的丑叫他难堪或者使他无地自容。只有白小羊了解狼姑的心意,听了卫青狼之言心说,卫青狼聪明着呢。
吉红叶叫了:“狼哥哥和他比,你啥都比他强,就算比个十样八样娘娘声也得输。”
卫青狼叫吉红叶闭了嘴,瞅着狼姑说:“我认输是为了不伤兄弟和气,你无非想让他和我比读书写字和那些花架子的招式,要他赢个爽。我不比这些,我给我的对手只留了一条路可走,就是死路。”
卫青狼站起来拍拍熊日强的肩说:“你是妈的乖孩子,有你在妈身边我也放心。”又扭头说:“妈,我说对你的心意了吧?你不用点头我就成全你,这座放马滩从今以后和姓卫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有一点你得点头,我带走红叶,从今以后你不用怕姓卫的抢你的家业,这座屯子在姓卫的眼里就同一堆臭狗屎没啥分别,哪里比得上外面的空气清爽,让人痛快。”
狼姑静静地听着,狼姑无话可说。
卫青狼猜中了她的心思,卫青狼拉着吉红叶往外走。
狼姑叫:“等一下。”
卫青狼扭头瞅着狼姑。
狼姑就说:“你没出息,妈白疼你了。”
卫青狼笑,说:“是吗?我没出息!我可姓卫,我靠自己的一双手挣饭吃。妈你可真疼我。”
狼姑的脸色白了又红,猛地咳了几声。
熊日强赶紧过来给狼姑捶背。
白小羊喊:“青狼,你这是同你妈说话吗?”
卫青狼说:“是的!我就这样说话。”
白小羊的俏眼立时涨红了。
狼姑说:“好!你小子了不得了,你想带走吉红叶,你必须空手打死那只狼,你敢吗?苟小耳,去准备。”
卫青狼瞅眼狼姑再看看大家,连正气恼的白小羊都生出不忍之心了。
卫青狼问:“那条狼养了多久了?”
没有人回答,最后熊日强说:“才六天,只吃了两只狗。”
卫青狼说:“噢,原来是专门给我准备的,要我今天喂狼。”卫青狼停了一停又问:“在哪儿?我会一会狼。”
吉红叶一把扯住卫青狼说:“你不用去了,我不嫁你了,我谁也不嫁了,我准备好你来偷我,我给你生个姓卫的儿子我就知足了。”
吉红叶又扭过百合脸用狐狸眼瞪了一眼狼姑,突然有了主意说:“我不嫁狼哥哥了,可是狼哥哥又一心想超过你,那么你们就再赌一赌。”
狼姑笑着问:“赌啥啊?”
吉红叶说:“赌你屁股下坐的位置,放马滩主人的位置。”吉红叶手一指熊日强,又叫:“娘娘声你也来赌,拿不出本事就没有姑娘看得起你,你就是吃白食的。”
这几句话太厉害,一箭三雕。
狼姑很满意,心里说吉红叶不错,并非整日花呀草啊、哥哥呀弟弟的那种人。
狼姑说:“小丫头,打的主意真好,要是你狼哥哥赢了他,做了放马滩的主人,他一句话你就是内当家了。”
吉红叶说:“对!就是这样,你不敢了是吗?”吉红叶歪着头看着狼姑,心里很希望狼姑不敢。
狼姑说:“你打错主意了,我是谁?能叫你个小丫头吓住,熊日强要是赢了你还是要做他的媳妇,你要反悔我就宰了你。”
吉红叶说:“我为啥要反悔?我害了狼哥哥你认为我还情愿活吗,你有本事不叫我死吗?告诉你,你没那个本事,狼哥哥咱走,我看看你空手杀狼。”
狼姑带着大伙一起来到后院的一座空房子的门外,禄小米时时想告诉卫青狼一件事,几次鼓起勇气想说房子里有变化,但都被白小羊暗中止住了。
苟小耳早等在那里了,还叫来了佟百合。佟百合一脸紧张地瞅着卫青狼,最后和女儿吉红叶手握手地在一块儿打哆嗦。
卫青狼被苟小耳搜出了身上的所有铁器,苟小耳说:“刚喂了狼半只兔子,它正饥呢,你可小心了。”
卫青狼回身望着熊日强问:“我先来你就不用动手了是吧?”
熊日强笑着说:“是!当然你先,你杀了狼就赢了,你被狼吃了就输了,小弟根本不用动手,是不是这样,妈?”
狼姑说:“是的!喂,姓卫的,还不去?你爸可没你这么孬种!”
卫青狼咬咬牙,瞅瞅吉红叶,再抬头望望太阳,扭头推开房门就冲了进去,房内传出了低沉的嚎叫。
吉红叶突然挣脱了佟百合的手扑到用木棒拦紧的窗子上看,眼珠差一点掉下来,她扭头吼叫:“骗人!骗人!咋是两只狼!”
狼姑心在颤抖,脸上却在笑,嘴里发出声音:“并没说斗几只狼啊,有啥大惊小怪的?你要再叫影响了你狼哥哥的心情,你狼哥哥死了可怨不得旁人。”
狼姑和几个人站在旁边在用耳朵听。吉红叶把下唇咬破了,双手紧紧抓住木棒条子向里看。
两只像小驴子大的青狼一左一右地望着猎物,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苟小耳一连丢过去两只小羊羔,咩咩惊叫声引怒了饥饿的狼。一只狼向卫青狼正面靠,一只狼贴着墙,突然蹿到卫青狼身后,两只狼同时向卫青狼发起了攻击。
外面阳光太亮,房子里昏暗,卫青狼抬头一步冲进房子里,眼珠有点暂时的不适应。他也没想到有两只狼,他注意了后面的狼就无法观察前面的狼,他犯了个错误,为了拳脚方便站在屋子中央的位置,那是对付一只狼的策略,对付两只狼就吃亏了。
卫青狼刚想扭身向墙壁上靠,两只狼就得了机会,一前一后一奔后脖根下口,一向下腹部猛掏。卫青狼大吼一声,身子一扭,让开身后之狼,脚下飞起连环腿猛踢前面之狼。
哧!哧!两声过后,窗外的吉红叶妈呀一声,向后摔倒,晕了。禄小米急忙奔向窗前看了一眼才透过一口气,暗道:“吓死我了。”
房外的其他人都大吃一惊挤向窗子,狼姑想站起,突然站不起来了,心下一急,眼前金星飞舞,耳朵却听到卫青狼的一声大喊。
熊日强回头喊:“妈,哥没事,就是脸毁了。”
狼姑透出口气,说:“都回来别看了,我知道结果就行了。”
卫青狼在起连环腿的时候,跃过的那只狼一回头在卫青狼的左脸上撕开了皮肉。卫青狼闷哼一声,一拳砸在狼的边肋上,嘎的声砸断了狼的两根肋骨,狼嚎叫着跌到一边。腿上被另一只狼掏开了裤子,撕开了皮肉。卫青狼迎头一腿踢出,接着向下矮身两手按地,连着扫出七八腿,这只狼就飞向墙壁,嘭的声,撞上墙再跌下来,嚎叫着。
断了肋骨的狼突然向卫青狼左肋处猛掏,矮身的卫青狼刚起身就挥出一拳砸在狼头上,接着由拳变爪一把抓住狼的顶花皮向起一提,右手五指哧插进狼肚子向外一掏,狼的肠子随着嚎叫挤了出来。
卫青狼挥舞死狼向另一只扑上来的狼猛砸,那只狼扭身闪避,卫青狼左腿迎头又踢,狼张口咬卫青狼左腿腿骨。卫青狼腿一勾,狼嘴走空咔地闭上了。卫青狼腿又一伸,狼被踢中就跌出去了。
卫青狼不等狼爬起,两手按地双腿飞起像两根巨棒一起一落、再起再落,接连两下砸在狼的腰上,就揍断了狼的腰。狼趴下哀嚎着挣扎。
卫青狼擦擦脸上的血迹,脸上的伤口让他知道脸是毁了,他的怒火腾地跳起,抓起狼的尾巴抡起狼身向房门上砸,嗵的声,门就撞倒了……
卫青狼的名声就这样在临江扬起了,卫青狼却没做放马滩的当家人,因为在他空手杀了两只狼之后和狼姑做了一次长谈,卫青狼就知道他做不了放马滩的当家人。他还差一种功夫,猎取“人”的功夫。
卫青狼理解了母亲狼姑的苦心,和熊日强做了第二次赌斗,各自到人群中去讨三年生活。卫青狼是空着满身的口袋走的,身上没龙洋,干净得比脸上的疤还光亮。他甘愿这样做,做到了猎取人的人才能做放马滩的当家人。
而后,在三年中还要取大金沟木铁驴的人头才能回来见狼姑,这是他答应狼姑的事。狼姑说没有木铁驴卫叔宝死不了,卫青狼也不问原因就答应了。
卫青狼走时连吉红叶也没告诉,总之吉红叶是高兴的,她暗想虽然得过三年她才能做卫青狼的媳妇,但在放马滩以及临江的人都知道最百合、最狐狸的吉红叶是猎人疤脸卫青狼的女人,这一点就足够吉红叶高兴三年的。
高兴的吉红叶整日屯前屯后扭着狐狸腰走路,有人说是学内当家的,有人说是发骚骚的,反正有人见了吉红叶就喊小内当家的。
熊日强去讨生活和卫青狼不一样,他是带上一千五百块龙洋,在白小羊人前人后屋外炕上陪伴着走的。据说是直上奉天省城读书,白小羊是去做小妈和大媳妇的。熊日强走了三个月,白小羊回来又取走了五百块龙洋,又听说奉天省城挺乱的。小日本、老毛子的人都挺多的,熊日强还学会了几句日本话和俄国话等等。这些都是禄小米偷偷告诉佟百合的。
佟百合又叹着气告诉了吉红叶,并说内当家的不公平,对亲生的儿子太狠心。
吉红叶却说:“吃不得苦中苦哪能做人上人,狼哥哥先吃苦再做人,就像我现在光吃菜不吃肉一样,啥时候狼哥哥回来我啥时候吃肉。”
日子一天天过着,狼姑却病了。
马四彪子又派人来取白小羊去陪睡,马四彪子说日子久了不睡一回白小羊不解渴。
狼姑让来人告诉马四彪子说白小羊和人私奔了,放马滩还有一口生过十六窝崽的臭母猪,马四彪子要不要?来人恼了骂了狼姑,狼姑发了老虎威,叫苟小耳割了来人的耳朵。
狼姑说:“从今日起,临江有了两条汉子,一块龙洋也不能给马四彪子了,你就这样回去说。”
来人又大骂,狼姑亲自动手割了来人的舌头,再写了张纸条叫来人带了回去,然后叫临江中所有村屯一块龙洋、一斤粮也不给马四彪子。
狼姑说:“咱们现今啥都不缺,关起门过日子就吃老本,用不上十年就有人收拾马四彪子,咱们啥也不用怕,他来咱们就打,他走咱们不追。”
各屯的枪手、猎手连在一起准备上了。马四彪子来了两回没讨到便宜就撤了。这样一年过去了,卫青狼和熊日强都没有消息。马四彪子却有了消息,他死了,死在了熊边外的刀下……
这些年日本人的势力不断地在东三省地面上增长,先赶走了老毛子,日本人就自认为是东三省的主人了。
境外南垦屯的金银铜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强大了起来,他去了抚松找马四彪子谈判,要马四彪子带领手下归顺南垦屯,向南垦屯交人交枪交龙洋交粮食。金银铜和马四彪子在抚松地面上最大的一家酒馆谈判。马四彪子听了就拍了桌子,说“操!那哪成!”就叫人带进来三个日本女人,就说:“这三个娘们我整过了,给你三块龙洋就算我花龙洋嫖了三个日本娘们。今儿个还给你,咱俩就两清了。妈的!给我三个婊子就想要我四百人枪,老小子你想得美!”
金银铜叫手下带下去前些日子送给马四彪子的三个日本姑娘,说:“好商量好商量,你的狮子大开口的好了,还要啥才肯归顺,你只管说,来日这里变了天地还有你的大好处。”
马四彪子眨着眼珠说:“我听说你妈妈挺好,都七十了还整小伙子,我想要来尝尝老狐狸的骚味。”扭头望着手下的兄弟哈哈笑。
金银铜摆着手说:“开玩笑的不要,你的直说。”
马四彪子喝了一碗酒,说:“你小子听着,别处我马四彪子管不着,在东边道江东这六个县里我是老大。懂了吗?老小子?来,爷饿了就吃老孙子一顿。”
金银铜拍拍手叫上菜,金银铜说:“大当家的多说了两个县吧?临江和濛江这两个县可不是大当家的说了算的。”
马四彪子的脸紫了,又一想不能在二鬼子面前生气,就哈哈一笑,说:“临江的狼姑是我弟媳妇我让着她,就叫她做了临江的大当家的。濛江的刘回子是我的好兄弟,说起来是一家人。所以东边道江东这六个县都是我的。”扭头又喊:“山鸡炖蘑菇要放山辣椒才够味。”
酒馆里间的人赶紧答应了一声。
金银铜摸着胡子又说:“就算是吧,我先这样听着。可是大当家的不知道进退,可不及狼姑一介女流啊。”
马四彪子一愣,问:“咋的?我咋不及那个娘们?她咋了?她猫在放马滩里叫我揍得不敢出来。临江放马滩迟早是我的。”
马四彪子突然想到露了底就住了嘴,翻着眼珠瞅着金银铜心说,这老小子卖啥关子?整得爷急了,宰了再说。
金银铜就笑,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惹得马四彪子时而想扯一把,看他还笑。马四彪子又忍住了。他知道金银铜笑里有话,就假装不大在意地东张西望,一副想吃山鸡炖蘑菇的样子。
金银铜停止了笑,问:“大当家的不想知道放马滩的事儿?”
马四彪子打了个呵欠,是对着金银铜的脸打的,射了金银铜一脸唾沫星子。
金银铜皱皱眉头向外收收脸,伸手抹了抹脸,就闭了嘴,心说,这草包今天你是非问不可。
马四彪子说:“这说话可不同放屁,屁可憋不得有屁就得放,说话可不成,他要不想说你杀了他的头他也不能说,要想说不用问他就说了,是不是金当家的?”
金银铜就说:“你说得对,让我来告诉你,放马滩是我南垦屯的了。”
马四彪子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说:“没听说你拜了狼姑做干妈,吹你妈的老牛皮!”
马四彪子一心想惹恼金银铜,他就可以下手了,他有个弱点不打笑脸皮。金银铜就是不着恼,反而说:“我是狼姑兄弟的干老子,放马滩只要姓熊就是我南垦屯的,然后依靠临江一个县一步一步来和大当家的争,你看咋样?”
马四彪子说:“操!你吹牛皮,熊边外早死了。你唬不了我。妈的!臭婊子老和老子装紧,老子不看在我兄弟卫叔宝的分上早宰了她了!好,我先吃饭,老小子今天你是客,爷让着你,下次见面你笑我也宰了你。来人,还他妈的不上菜!”
金银铜拍拍手,一个大疤脸小个头很壮实长得像头野猪似的汉子就一样一样往上端菜。金银铜举起酒碗说:“来,大当家的,买卖不成仁义在,我敬你一碗。”
马四彪子说:“行,我喝了。”马四彪子一口喝干,然后大口吃肉。
金银铜又说:“大当家的不再考虑考虑我的要求,你的准后悔,我告诉你,用不了两年这天就变了,这块地皮就不姓中了,你信吗?”
马四彪子说:“地不姓中了有啥关系,我可以再抢回来。人要不姓中了可完了,就像你小子姓金,却是他妈的二鬼子,比小日本鬼子还矮三辈,和你在一起吃饭都有股奴才味。”
马四彪子突然不说了,瞅着金银铜上下看,看得金银铜直发毛。
金银铜问:“大当家的你瞅啥?”
马四彪子笑了,说:“可也难怪,我咋瞅你都是一副奴才相。我看了好笑才笑,本来我打算吃完饭就宰了你,现在我改主意了。”
马四彪子停了嘴巴,光用眼珠瞅着金银铜。
金银铜暗暗戒备,听马四彪子又说:“我不杀你,放你回去反省,杀一个做奴才的没劲,爷给你面子才让你请爷吃顿饭,爷杀一个奴才让道上兄弟笑话,爷明知放了你日后麻烦,但爷就放过你这一遭。来,爷敬你一碗酒。”
啪!马四彪子又一拍桌子,叫骂:“妈妈的!连饭也不让人吃爽,山鸡炖蘑菇咋还不上来?这奴才就是不爽快。”
金银铜说:“大当家的别急,迟早要吃上的。来人,上山鸡炖蘑菇。”
小个头像野猪似的疤脸汉子端着一只大海碗上来,走到桌旁就端着大海碗对着马四彪子说:“爷!你等急了吧?听说爷爱吃这一口,小店特为爷多炖了一会儿。”
马四彪子举起筷子指点桌子说:“快放下,妈的,爷没工夫听你啰唆。”
疤脸汉子忙答应:“是、是,就放下。”手却一抖,那碗山鸡炖蘑菇就扣在马四彪子头上了,接着手一挥,被烫得跳起来的马四彪子的咽喉就被疤脸汉子一刀割开了,血射了一桌子。马四彪子向前一扑撞翻了桌子,人扑腾了几下,就死了。接着疤脸汉子手一扬,尖刀飞射出去射倒了一个举枪的护卫。金银铜的枪同时响了,店里的、跑堂的、厢房里的人都抄着短枪开了火,这样就在马四彪子的地面上揍死了马四彪子和他带来的二十个护卫。
金银铜望着疤脸汉子说:“今后这一带就是你熊边外的天下了,爸没白教你这十六年。”
挺着一张疤脸的熊边外抬头望着金银铜说:“我该回放马滩了。”
金银铜说:“凭你这张脸,凭你杀了马四彪子的名声会征服狼姑那帮人的,爸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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