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鼻子到了桦甸大金沟发现了财路,又碰上带着四十个兄弟投奔方虎头的木铁驴。木铁驴凭着手下的兄弟做了方虎头的帮当家。木铁驴曾多次去睡过侯大屁股,也就认识李小鼻子。混成叫花子的李小鼻子去求木铁驴收他做兄弟。当时木铁驴坐在开水铺子里喝茶。木铁驴就丢过随从的一杆枪叫李小鼻子举着,笑着说:“你小子能举一锅烟的工夫就收下你。”
李小鼻子只举了半锅烟的工夫就冒虚汗了,像牛一样地喘了。
木铁驴就给了李小鼻子五块龙洋,说:“快回家吧,就这身子骨啥都干不了。”
李小鼻子就笑,对木铁驴说:“有一件生意要做得了还能挣龙洋。”
木铁驴挺好奇,问:“快!说给爷听听。”
李小鼻子说:“我回去招来侯大屁股和杨小腰在这条大金沟镇子里开间院子,凭侯大屁股和杨小腰的容貌,加上我李小鼻子的精打细算,一天怎么的也接他个三十几块龙洋,驴爷你看行吗?”
木铁驴眼珠虽亮了,却脱了鞋摸脚板儿摇了摇头。
李小鼻子有点儿急,往前凑又说:“得爷点下头,我看了这镇上的姑娘大都有毛病,要个郎中在门口查看,有毛病的汉子一律免进,咱的姑娘没毛病就值钱,这生意还不红火吗?”
木铁驴笑了,伸手拍拍李小鼻子的瘦脸儿,说:“你小子挺精明的,咱俩咋分账?”
李小鼻子忍住木铁驴手上传来的脚臭,压着气说:“不是咱俩分账,这里有花样,每个客人爷收三成龙洋,我收二成龙洋,让两个姑娘收五成龙洋她两个才肯来,收得少人家还不如待在家里挣龙洋呢!”
木铁驴就说:“行!你没钱我知道,这窑子窝我来整,郎中我来找,不过头一个月的收入全部归我,算我的本利。从第二个月才开始分账,再给你小子十块龙洋做路费,穿光亮点儿早去早回。记着爷不怕你跑到天边,爷还真有点儿想侯大屁股了。杨小腰被猴子大哥占着我早先没机会,杨小腰要来了我先整她一把。”
木铁驴给了李小鼻子十块龙洋,点手叫过陈有余,又说:“你随这小子走一趟,听他的吩咐,也盯紧了这小子。”叫陈有余的小随从陪着李小鼻子回了临江。
侯大屁股和杨小腰在屯里掉价了。年岁大了,来的客人的年岁也越来越大,而且还常赖账。屯里又有年轻女人拉走了有钱的客人,侯大屁股和杨小腰的生意就少了。听李小鼻子这样一说就都来了,打算做几年买几个小丫头再回乡开院子做老鸨。
一伙人先进了县城说动了韩大奶子,三个宝贝就跟随李小鼻子到了桦甸大金沟。在路上的客店里陈有余的龙洋就叫韩大奶子给整去了。
韩大奶子问:“小兄弟多大了。”
陈有余答:“我都十七岁了,你问这做啥?”
韩大奶子说:“是个小汉子了!来,小男子汉,吃了姐姐的口水你就是男爷们儿了。”
陈有余烧红了脸就看着李小鼻子。
李小鼻子眨眨眼珠,说:“兄弟,不吃才是傻瓜。”
侯大屁股和杨小腰在一旁哧哧地笑。
那一宿,陈有余叫韩大奶子整治得更加有精神力气,第二天走路都唱着歌。
很痛快,三个宝贝到了桦甸就开了工。木铁驴先上了三个宝贝。头一个月叫手下兄弟轮着上,首先掏空了手下兄弟口袋里的龙洋。木铁驴也就捞回了一千多块龙洋。三个宝贝的功夫也显露出来了,第二个月就各自挣了两百多块龙洋。
院子里装饰得也舒服,每人一个套间。普通汉子来就在外面一张大炕上。高级一点儿的汉子如果要求住宿就得加十五倍的钱,也算是让三个宝贝歇着一天。
第三个月木铁驴翻账了,木铁驴说他吃亏了,他的地头他的势力他的房子,他得每月收六百块才行。剩下的你们四个人爱咋分就咋分,他不管了。反正他每个月的一号就来取六百块龙洋,而且每隔十天来睡一个宝贝。
李小鼻子不敢不依,三个宝贝想走也走不成了,四个人都落入木铁驴手心里了。李小鼻子一边让三个宝贝拼老命多拉客,一边睁大眼珠找更大的势力支持他搬窝走人。李小鼻子也使了刁招,关了三天院子,说开不了工了。这三天李小鼻子和三个宝贝耍得很开心。
木铁驴来了。李小鼻子不理睬。木铁驴就揍了李小鼻子一个大耳光。李小鼻子还是不理睬。
木铁驴问:“咋了兄弟,啥事儿不开心?”
李小鼻子说:“你不行了。”
木铁驴就又挥起巴掌。李小鼻子眨都不眨眼,说:“你没见这院子的名头越来越响,其他院子就使坏,整些生病的汉子像臭猪一样往这院子里赶,咱不关门都不成了。你他妈的还六百块龙洋,一角都没了,你没招了是不是?那就行了。”
木铁驴说:“咋的?得上毛病了?”
李小鼻子慢吞吞地喝茶,又慢吞吞地吐出嘴里的血沫子,说:“还没,就快了,你驴爷再上也快了。”
木铁驴松了口气,木铁驴也清楚,三个宝贝没病才招客,就说:“你说咋办?我他妈依你还不行。”
李小鼻子说:“真的?”
木铁驴说:“操!咱铁驴说一是一!”
李小鼻子说:“你告诉郎中仔细给查看客人,其他院子里偷偷给他红包!要不是姑娘们眼利发觉了,可就毁了,你能解决这事儿?”
木铁驴一拍胸膛,说:“当然,我去告诉郎中,再放进一个带病的我杀了他全家!还有啥?你就说。”
李小鼻子说:“有势力的人来我挡不住,又不给我查问,可咋办?”
木铁驴就愣一愣,翻着眼珠想一想就笑了,说:“只有一个人我挡不住,就是大当家的方虎头。其他的人没问题,你说咋办就咋办!”
李小鼻子说:“来两个带短枪的守在门外听我吩咐,不过得要有功夫、能打架的汉子,院子里管吃管喝咋样?”
木铁驴说:“行!就叫陈有余和丘蛤蟆来守门听你的吩咐,还有啥?”木铁驴又一想,说:“不对呀,这一下院子里的生意就要少了。”
李小鼻子向三个宝贝一递眼色,杨小腰就先哭了,说:“真不行呀,拼了老命也挣不了多少,还不如回家算了。”
韩大奶子跟着说:“我无所谓,做死拉倒,家里又没人了,就怕得病给烂死。”
侯大屁股愤愤地说:“这是啥破事儿,又憋气,又上火。我不做了。”就开骂了:“碰上两个不要脸的骚货说话不算骗了咱们三个。”又扑上去狠狠抽了李小鼻子一个嘴巴,瞪着木铁驴想动巴掌又不敢,说:“你驴爷不是个大丈夫,我侍候不了驴爷。我求你,你让我走吧,我死也不想做了。”
木铁驴就抓着鼻子装傻。
李小鼻子说:“驴爷抽得太狠了,其实少抽一点儿姐几个做久一点儿,驴爷的收入同样不少!”
木铁驴想了一下,说:“得了,少抽一百块成了吧?你们仨每人多拿三十块,这小子就少拿点儿,拿十块吧。”又说:“侯大屁股我是看你的面子上让一步,再歪缠我就让你们做死也回不了临江,就这么着吧。”
木铁驴啊了声,吐了口痰就走了。
李小鼻子和三个宝贝就笑了。
李小鼻子说:“挣到银子是第二,身子干净才是第一。你们等着看我咋带你们抽身回老家吧!”
杨小腰说:“哪能走得脱?整不好小命要丢了。”
韩大奶子接过话说:“我倒无所谓,可就是这心里老是提心吊胆的不踏实,还是回临江的好。”
侯大屁股最了解李小鼻子,瞟着桃花眼问:“你有招儿啦?”
李小鼻子就笑,说:“我算成了第一步。”李小鼻子指着韩大奶子和杨小腰又说:“你两个使些手段出来整迷糊陈有余和丘蛤蟆,咱们就有了四颗短枪了,就好办事儿,你俩能行?”
韩大奶子说:“没不行的,包我身上了。”
杨小腰突然笑了,说:“丘蛤蟆叫我妈,还叫我喊他乖儿子。就是长得太丑又傻不啦唧的,我啊也准行。”
侯大屁股边修脚指甲边问:“那我呢,我干啥?”
李小鼻子说:“你比较麻烦,我找机会给木铁驴惹祸,看哪个有势力我就捅他们干。木铁驴舍不得银子就得和别人干,咱们在夹缝里机灵点儿找机会开溜。”
李小鼻子又瞅着侯大屁股,说:“我舍不得你,可是为了脱身舍不得也不行,我要是拉来个人你准喜欢。”
侯大屁股摸着脚指头,抬起眼皮问:“谁?是哪个王八犊子能让我一见就喜欢?”
李小鼻子就笑,轮个儿把三个宝贝嘴上的胭脂都舔到肚子里了,才说,但把嗓子眼儿压得很扁,放出的声音让三个宝贝听了就紧张:“你们猜我在街上看到谁了?”
三个宝贝也都压着嗓子问:“谁?是谁能帮咱们?”
四颗头就顶到一起了。
李小鼻子吸着香气,说:“我见到了外当家的卫叔宝!”
三个宝贝同时啊了声,说:“是他!他在桦甸?”
侯大屁股眼睛就亮了,也明白了李小鼻子的用意,就说:“我怕我不行吧,卫三爷哪能看上我?还是我去勾引丘蛤蟆,让小腰姐去勾引卫三爷。”
杨小腰就动心了,却说:“我怕也不成,我要跟上卫三爷,我就从良,落魄的卫三爷也是条汉子。”
韩大奶子像个男人似的哈哈笑了,打个哈哈说:“都在做美梦呀,你们谁听说过外当家的嫖过婊子?我看外当家也帮不了咱们,外当家最多能让木铁驴再少收一百块龙洋。外当家可不是当年的卫三爷了,和咱差不多是只鸡喽!”
这一番话说得另外两个宝贝没底儿了。
李小鼻子却说:“你知道个啥?我在外闯荡多年,在东边道江东六个县谁不知道卫三爷仁义。我闯荡时几次涉险我就说,我和放马滩卫三爷喝过酒,我就能脱险。在放马滩你们还不知道卫三爷的威名,卫三爷走遍东边道江东六个县,得他好处的人太多了,卫三爷又从不提起,在咱那疙瘩知道的人就少了。这几年卫三爷也到处走。他被狼姑揍飞了半只耳朵在江湖上传得很广,但没一个人说卫三爷不是个大丈夫。放马滩的徐豹子这几年光在垦田卖粮,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心情走动,就封闭了卫三爷的行踪。我敢说放马滩都不知道卫三爷改名卫汉做了淘金汉子,背后的人都叫他卫独耳。”
侯大屁股说:“前几天一个客人说卫独耳为救一个叫许小虾的小子,把小柳沟金把头狗眼三赶回老家了,就是说外当家啊!卫三爷变得那么狠了啊?一刀就削去了狗眼三的五根手指。”
李小鼻子说:“在外混不变不行。我打听过了,卫三爷不动手淘金,有三十几个山东的淘金汉推卫三爷做老大,淘到沙金由卫三爷出去兑成龙洋再找人送回山东老家。那三十几个山东汉子养着卫三爷,你没见这里的山东汉子连木铁驴都让三分吗?”
杨小腰说:“木铁驴以前是狼姑的手下啊,木铁驴给卫三爷面子啊。”杨小腰也无心听了,说完就枕在韩大奶子的腿上。
李小鼻子说:“我探过木铁驴的底,木铁驴也不知卫独耳就是卫三爷。木铁驴说山东棒子不好惹,但从不少他抽的那三成沙金。木铁驴还说他见过卫独耳,那是个一脸麻子满脸胡子的汉子,是从山东刚来的才两年,我又问会不会是卫三爷?木铁驴说不是,卫三爷没了影了,连马四彪子都找不到卫三爷了,听说卫三爷乘船进关了。”
侯大屁股就奇怪了,问:“那你看到的卫独耳会不会是卫三爷?让我白欢喜一场。”
李小鼻子说:“咋不是,我这眼珠好使,见过一面我就能记住。卫三爷的左眉毛比右边长出一点,那脸麻子是疮,是叫山里的蚊子咬的,再用手挠就烂成一片片的坑了,那副络腮胡子是故意留的,卫三爷也不愿有人认出他来。”
侯大屁股问:“那我咋勾引卫三爷呢?”
侯大屁股脸色越来越红,眼睛也越发亮了。
杨小腰和韩大奶子看着侯大屁股的样子,就哧哧地笑。
李小鼻子说:“我盘算你们三个就你能让卫三爷动心。”
侯大屁股和杨小腰都问:“真的?那为啥?”
李小鼻子说:“小腰不行,小腰和狼姑有亲,再美卫三爷也不肯,韩姐也不行……”
韩大奶子说:“我知道我不行,还用你说。”
李小鼻子就笑,瞄着侯大屁股说:“你有酒量,到时候发挥得好就行了。现下就看我的了。”
韩大奶子说:“我看是白费力气,卫叔宝是个落地凤凰,动真的木铁驴不会买卫叔宝的账。”
侯大屁股却说:“先不管那些,我上了卫三爷再说。”
三个宝贝又笑成一堆。
李小鼻子没笑,听三个宝贝笑完了才说:“这桦甸的地头儿谁最大?”
韩大奶子说:“还用说,当然是方虎头。”
韩大奶子说完就捏了杨小腰脸蛋一把。又说:“捏一把能捏出水来,难怪你的客人最多。”
杨小腰抬手摸了一下脸颊,说:“不比以前啦,老了,都二十七岁了。”
韩大奶子说:“不像,看上去才二十五吧。我可真是老了,又不会保养,才二十八岁就像老太婆啦。”韩大奶子摸着自己的脸挺伤感。
侯大屁股最小,今年才二十五岁。侯大屁股听了就笑,说:“韩姐姐的风姿胜过我和小腰姐,臭汉子背后说韩姐才是最有味的女人。”
韩大奶子却叹口气,说:“我想靠人也靠不上了,我做这个行当就是要报复我死爸,我头一次就叫死老爷子给毁了。我挺感激徐豹子的,徐豹子和我联手气死了我的死爸,我想起‘老骚狗’这三个字,我心里就痛快。所以啊!我哪天死都行了。”韩大奶子说完就掉泪了,挺伤感地就把杨小腰抱紧了。
杨小腰叹口气,说:“我爸太软弱又太穷,我十四岁就叫王大户给毁了。王大户老去睡我妈,头一次我爸还给摁我妈的腿,还叫我妈听话。我都看到眼里了,就因为欠了王大户五块龙洋。后来我也报了仇了,我叫谢猴子找来个烂婊子去传了王大户独生儿子一身大疮。这独生儿子又传给了王大户的小媳妇,王大户也就传上了,这三个人都烂死了。王家还不敢声张,王大户还有个善人名声呢,妈的!天底下哪有善人?”
侯大屁股见两个宝贝一个落泪,一个含笑,水晶晶的四颗眼珠都望着她,侯大屁股也就伤感了。
侯大屁股说:“我和你俩不一样,我九岁成了绝户,在刘大户家长到十三岁就被他家三个儿子睡大了屁股,就连名字都省下了。他们说我天生长得水灵灵的桃花眼、水蛇腰,就是做婊子的材料。我就爽快地做了婊子,做久了就习惯了。可是年纪大了,越来越没指望了,常想要是有个孩子带着就不做婊子了,可就是怀不上崽子。唉!算了,拉倒吧。李小鼻子你也别出点子逃离这里啦,整不好都得死。我想啊!咱姐仨做死了,你就拿着咱姐仨的龙洋逃命吧!回到临江在鸭绿江边上给立三座坟,每年给烧点儿纸就得了。”
三个宝贝抽风箱哭成一堆了。
李小鼻子也哭了,乒乓的泪珠砸下来了,说:“咱们四个要能出去,我李小鼻子就娶你们三个做媳妇,找个不认识咱四个人的地方过日子去,我李小鼻子发誓!”
李小鼻子咬下了一截小手指抛在地上,三个宝贝就抱着李小鼻子一阵抽泣。
李小鼻子说:“你们都听话,我有法子。”
三个宝贝光点头。
李小鼻子又说:“在桦甸这疙瘩是方虎头和木铁驴最有势,在东边道江东这六个县里马四彪子最有势了。马四彪子早就想重新占据桦甸他没机会。马四彪子很重义气,他听说卫三爷离开了放马滩照样儿给放马滩面子,不收放马滩的过境银子,还到处派人找卫三爷,连山东都找遍了。咱们拉过卫三爷让他和方虎头和木铁驴起冲突,再放风声给马四彪子还有放马滩,咱们就有救了。木铁驴一顾不上,咱们就逃,现下咱们还得打起精神来做才能骗过木铁驴……”
听金肉皮说了一段故事的徐豹子喝醉了,徐豹子红着眼珠就不知道金肉皮在说啥了,他瞪着白小羊突然说:“面瓜嫂明个再说吧,我到你屋去听,我现在耳朵里呜呜响,听不了了。”
面瓜嫂悄悄捏了白小羊一把,说:“面瓜咱也回屋睡吧,明个再听金肉皮讲。”就伸手去拉佟面瓜的衣袖。
佟面瓜还没忘另一件事,问:“这个光会用嘴的金肉皮睡哪儿?咱家的炕头上?”
面瓜嫂的脸紫了,说:“叫他和苟小耳一屋睡吧,苟小耳死了媳妇一个人挺孤单的。你送他过去,我可说下明个一早就到我屋去听,豹子你不许喝酒了,早点听完咱们早点拿主意说服内当家的去接人。”
徐豹子答应了,佟面瓜扯着金肉皮走了。
面瓜嫂瞅着直打哆嗦的白小羊说:“豹子心疼你,你也心疼他,小两口闹点毛病才能更亲热,你们睡吧。”面瓜嫂在外面给关上门又说:“明早我来叫你们。”
徐豹子见他们都走了,酒就醒了,白小羊去插上了房门,回来给徐豹子脱鞋让徐豹子一脚踹了个仰面朝天。
徐豹子咬牙切齿,说:“你敢哭出一声我就宰了你,你起来自己脱光了滚炕里来。”
白小羊噙着泪,打着哆嗦一样样做了爬上炕佝佝在炕角,一双水晶晶的俏眼怯怯地瞅着徐豹子。徐豹子抡起皮带只打了一下,白小羊的背上就出现了一道两寸宽的青紫色的印记。白小羊脸色惨白,紧咬唇不敢哭,却说:“你打我我心里不疼,你打吧,我知道你性子硬有火发不出会憋出病的,我也真做错了,我不叫。”
徐豹子就又冒火,又一挥手皮带就重叠在上一道印记上,撕开了皮肉淌出了血。
白小羊嘴唇咬破了,头垂在双臂之间活动了一下,做出跪在炕上的架式,背上的血就淌到屁股上了,背上的肉都能看到一下一下地颤抖。
徐豹子的心软了,说:“算了,我说过不打你还是打了你,我不是条汉子你走吧,再也别让我见到你。”
白小羊听了打个冷战,一下抬起了头,颤着声音说:“豹子哥你嫌我埋汰了身子叫我走,我没给他进去,六年了你对我好啊。”
徐豹子转过身去,说:“穿上衣裤走吧,妈的,会有人对你更好!”
白小羊呆了,看着徐豹子开始翻腾柜子,掏出一堆龙洋还有一把短枪都打成一个包丢在炕上,说:“你好好去活吧。”
白小羊放声哭了,喊:“我不走啊,我给你那天我就想过死也不离开你呀。”白小羊抓起包裹就往地上砸,龙洋就满地打滚了。白小羊一下扑在徐豹子身上,张口咬在徐豹子肩头上,用出全力咬得徐豹子龇出牙齿。她又喊:“我知道我身上痛你心上痛啊,我就叫你身上痛,我心里痛,就咬你!咬你!”又咬下一口,却咬在徐豹子腮帮子上,咬破了出了血。
徐豹子哼都没哼,却像头老牛一样地哭着说:“我知道冷落了你啊,可没法子,我比不上外当家办事顺当,我忙都忙不明白,这以后老在外边惦记你在家里偷人我可咋活呀!”
白小羊松口了,瞅着徐豹子的脸说:“我没偷人,我错就错在金肉皮一抱我我就软了。我以后插把刀谁抱我我就杀谁,你信我。我想了许多点子帮你管放马滩,我总不敢说。”
白小羊去擦徐豹子脸上的泪。
徐豹子伸手抱白小羊却摸了双手鲜血,徐豹子瞅着自己的手掌就揪心了,直打哆嗦。
白小羊却笑了,往徐豹子怀里挤,说:“我不痛你也别痛,你心里不憋火了我也敞亮了,我更知道疼你啦。”
徐豹子说:“我不是汉子。”徐豹子去亲白小羊又说:“我像你的婆家那样打你了。”
白小羊用手去堵徐豹子的嘴,说:“那不一样,他们是怨我恨我才打的,一打就半死不歇气。你不是,你是爱我怜我才打的,你心上痛呢!”
两个人就抽风般又亲又咬疯到一起了……从此白小羊变啦,变得爱说爱笑敢说敢骂到处跑得像一阵风,成了狼姑里里外外的一个好帮手……
次日大清早徐豹子的屋门就被砰砰拍响了。
白小羊说:“面瓜嫂来了,我去开门。”
徐豹子就说:“我去吧,你穿衣裤,还痛吗?”
白小羊说:“有一点,痛过两天就会好的,你不用挂心。”白小羊说着就开始穿衣裤。
徐豹子先起来去打开门,外面拍门的却不是面瓜嫂,而是满脸笑容的佟面瓜。徐豹子也堆出满脸笑,知道面瓜嫂昨夜下了功夫使佟面瓜舒坦得一大早就笑。
佟面瓜抢先说:“我媳妇去找金肉皮了,我来叫你们一声,快走吧。”
徐豹子说:“好,今个得听完,明个我得忙啦。可你一大早的就笑,有好事吧?”
佟面瓜一晃脑袋说:“可不!我媳妇咬我咬得太舒坦了!啊,不能说,她不叫我说,我就不说。你的腮帮子咋有一圈牙印子,你小子不说我也知道准是叫小羊给咬了,可不对劲呀?”
徐豹子问:“咋不对劲?”
白小羊在一旁抿嘴笑。
佟面瓜说:“咬得不是地方。”
徐豹子说:“这不是咬的,是亲的,力用太大亲出印来啦。”徐豹子向白小羊眨下眼睛。
佟面瓜就摇头说:“没准咬腮帮子更要舒坦,金肉皮还真行,教会了你媳妇咬腮帮子,教会了我媳妇咬……”
面瓜嫂突然喊:“瞎说啥呢?死面瓜!”面瓜嫂和金肉皮从房山头绕过来瞪着佟面瓜。
佟面瓜光笑:“嘿嘿!我啥也没说,我饿了我先去吃了。”撒腿就往家跑。
白小羊伸手指在脸上刮着来羞面瓜嫂。面瓜嫂见徐豹子、白小羊两口子和气着手拉手她就放心了。
五个人聚在火炕上围着炕桌吃得了早饭,金肉皮又开讲了,说:“卫兄弟上了当呢……”
李小鼻子和三个宝贝定下了计策。过了几天韩大奶子就摆平了陈有余。事情很简单,陈有余常找韩大奶子。有一回做完了事儿韩大奶子就哭,说:“娘家一个人也没有了,年纪大了靠汉子也靠不上了,这辈子就要完了。”
陈有余说:“有我呢,我陪着姐姐拉帮着过。我是孤儿,是要饭长大的,姐姐对我好每次都不要钱。”
韩大奶子光摇头,陈有余要发誓,韩大奶子就说:“我认你做亲兄弟,等挣够了银子姐带你回老家给你讨个俏媳妇。你做个好点儿的生意,姐就靠你养老送终,姐看你很久了,觉得你踏实,行吗?”
陈有余就点头,却有点儿迟疑。韩大奶子就把陈有余拉进怀里,说:“没媳妇以前你想我就给你,你是个男子汉了,日子久了不做可不行。只是到了关头木铁驴不让咱们走可咋办?咱们就鸡飞蛋打了。”
陈有余说:“时候到了,听姐吩咐咱们偷偷跑,我可不想做一辈子胡子。”
杨小腰对付丘蛤蟆更容易,丘蛤蟆一心想讨杨小腰做媳妇。杨小腰把担心的事一说再一哭,丘蛤蟆就爽快地说:“铁驴是我大哥,杀了铁驴不义气,你说啥时走咱们就一路溜。”
杨小腰问:“你有多少龙洋,咱一搭过日子能过多久?”
丘蛤蟆就呆了,抓抓头皮,说:“那你说,咋办?”
杨小腰说:“你先睁只眼闭只眼做王八吧,要能拐下木铁驴的五百块龙洋咱们做夫妻日子就快了。你得听李小鼻子的吩咐,咱们六个抱成团才能逃出木铁驴的手心儿。”
丘蛤蟆说:“行!我听李大哥的吩咐。木铁驴不仗义,给兄弟们的龙洋太少了,还指名要兄弟们到这里来睡你们,龙洋没几次就又转回木铁驴柜里了。”
还指名要兄弟们到这里来睡你们,龙洋没几次就又转回木铁驴柜里了。”
六个人串通好了,李小鼻子就开始找有势力的人物结仇。李小鼻子一把就找对了主,李小鼻子在街上拉来了四通酒楼的刘大掌柜,先让韩大奶子侍候。韩大奶子使刁招用香灰水拌鸡蛋黄抹了刘大掌柜一肚皮,看上去像稀屎。刘大掌柜就火了,胖揍了韩大奶子。就去睡杨小腰。杨小腰更坏,在刘大掌柜睡熟的时候,把刘大掌柜身上的毛都剪了。刘大掌柜醒了发现了,他恼火了,抓起杨小腰就揍。杨小腰和韩大奶子就高兴着病倒了,做不了活了。
李小鼻子就去找木铁驴。木铁驴心挺细地就问陈有余。陈有余给加上了料酒。木铁驴就火了,但木铁驴不莽撞。木铁驴先去四通酒楼找刘大掌柜开玩笑一样地问:“听说大掌柜胖揍了两个临江的婊子,打得两个婊子起不了炕,她们咋惹得老兄发这么大的脾气?”
刘大掌柜装好汉不说被埋汰的事儿,却说:“操!那两个烂婊子装牛,兄弟手痒了给她们熟了熟皮子。”
木铁驴又问:“大掌柜知不知道那个院子是有人罩着的,那人下手又恶又狠。”
刘大掌柜笑了,说:“凭刘某的财力势力,在这个地面上说句大话:谁都是虾米!我杀了那两个婊子就像拍死两只苍蝇。”
木铁驴摸着鼻子笑,走了。当天下午就叫人砸了四通酒楼。刘大掌柜被砸得发蒙,悄悄一打听,原来临江的三个婊子是靠着木铁驴的势力。刘大掌柜就请木铁驴吃了一桌酒席,但却一字也没提酒楼被砸的事儿,只悄悄塞给木铁驴二百块龙洋。
木铁驴明白了,说:“都过去了,咱们是好兄弟!”
木铁驴酒后去了院子,上了一回杨小腰。然后叫来李小鼻子,丢在桌上五十块龙洋,说:“这五十块龙洋是刘大掌柜赔的药费,我看小腰没啥毛病今晚就开工吧,韩大奶子被揍得重就多歇一天。”
李小鼻子说:“驴爷真行,我服了。”
木铁驴摆摆手,说:“这块地头儿你小子大着胆子干吧。”
木铁驴像上次一样,吐了一口浓痰就走了。
李小鼻子喊来了三个宝贝。李小鼻子就打蔫,李小鼻子说:“我打听了许久,这一带就是刘大掌柜有财有势,才下功夫拉刘大掌柜来的,韩姐、小腰你两个白挨揍了。”
韩大奶子说:“挨几下揍还挺痛快又有钱拿,你再找其他有势的人,本县没有就找外县,能拉来马四彪子才好呢!”
杨小腰说:“要不咱们拼命做一个月,到三十号夜里就逃,咱们有两个保镖四支枪没准儿能逃出去。”
侯大屁股在玩手指头不言语。
李小鼻子说:“木铁驴心挺细,咱们不能冒险。这几天我天天盯着街上的人就是没见到卫三爷。咱们再等等机会,五十块龙洋你俩分了吧。”
连着几天一直下雨,街上全是泥水,院子里的生意就清淡了。
这天方虎头讨个小媳妇,木铁驴为讨好方虎头就集合兄弟去祝贺去了,连陈有余和丘蛤蟆都带了去,院子的门口就剩下了李小鼻子。李小鼻子坐在门口搭的棚子里看雨,又打呵欠,打出了呵欠就看到来了三个汉子。
三个汉子都骑着马,穿得鲜亮,直接到了李小鼻子的跟前。
一个汉子问:“你姓李?是这家院子的管事?”
李小鼻子说:“姑娘们都闲着,放炮就找郎中查看有没有病,通过了交钱就进去,费啥话!”
另一个汉子扬起手里的马鞭,先一个汉子挡住了。三个汉子下马拴上马,去找郎中,都没毛病就放进去了。郎中看着三个汉子进去了,就打着哆嗦溜了,溜走时还看见李小鼻子还伸着细脖子向雨中看。这样大半月了李小鼻子常常这样坐着往街上瞅,就为了要瞅见卫叔宝。在李小鼻子瞅花眼的时候,院子里传来韩大奶子的叫骂声:“妈的!老娘今天歇着都不行,你再纠缠姑奶奶抓你个满脸花。”
一个汉子的声音说:“老子就要你,你不干不行,看老子侍候你!”砰的一声,像是摔倒个啥样的东西似的,韩大奶子就开骂了,就叫:“你敢打你姑奶奶,姑奶奶和你拼了!”
李小鼻子皱着眉头就进院了。
杨小腰却号叫了:“妈呀!你拔我的毛做啥?痛死了!操你妈!我咬你……”
另一个套间的侯大屁股一把推倒一个汉子逃到天井里来了,看见李小鼻子就喊:“这家伙有毛病,真要命呀,咋放进来的?”
侯大屁股身后一个汉子提着裤子赶出来抓侯大屁股。
李小鼻子喊:“来人!抄家伙狠狠打!”
两个烧饭的婆子,一个看院子担水的愣头青抄起伙房里的家什就来打。不一会儿就乒乓地响起来了,李小鼻子的鼻子嘴巴都冒血了。愣头青被一个汉子揍晕了,两个婆子也趴下了。三个汉子一个拽着一个宝贝出了院子就要上马。李小鼻子急了眼,抄起一把菜刀扑向最后一个汉子。汉子在和侯大屁股纠缠,侯大屁股发了泼抓得汉子满脸是血。汉子砰的一拳揍在侯大屁股腮帮子上,侯大屁股就跌在烂泥里了。李小鼻子就在汉子的屁股上捅了一刀,接着去救杨小腰。杨小腰体轻,被一个汉子夹着反绑了双手刚放到马背上,李小鼻子就扑过来一把给拽下了马背,接着就割断了杨小腰手上的绳子。汉子飞起一脚踹在李小鼻子屁股上,李小鼻子一头就冲进烂泥里了。汉子弯腰来抓杨小腰。杨小腰拼了命反手抱住汉子的腿张口就咬,汉子就抓着杨小腰的头发向上拉。杨小腰就不松口,两下僵持着。韩大奶子有股猛劲儿,抱着汉子的头就是不放,两条腿还盘在汉子的腰间夹得紧紧的。汉子抱着韩大奶子,想找个凸起的地方狠狠摔一下韩大奶子,就没注意脚下,被冲过来的李小鼻子绊了个跟头。韩大奶子就骑在汉子身上左手使劲儿摁住汉子的脖子,右手抓起烂泥拍在汉子的脸上,再抓却抓起一块石块,砰!砰!刚砸了两下砸出了血,手就软了。汉子得了机会用膝盖一顶韩大奶子的腰,韩大奶子一嘴亲进泥水里了。
左邻右舍有很多人站在雨中瞅欢快,没有人相救。李小鼻子打着晃儿站起来,李小鼻子眨巴眨巴眼睛,呆子似的在看一个人……这人一头黄草似的乱发,一脸胡子,穿着粗布对襟短衫,肩上背着一只褡裢,左手抓着三个土豆,右手拿着一个土豆边走边扒皮,扒一点皮咬一口土豆。看到打架就一愣,抬眼瞧一眼滚成三团的六个泥人,再看一眼满脸泥血,一身泥水呆子样的李小鼻子,皱下眉绕开路就走……却听到杨小腰妈呀一声痛叫,杨小腰头发被扯下一把,脸被扯得扬起来,汉子的巴掌就往杨小腰脸上拍……李小鼻子就不看那个又停下看的人了,扑上去救杨小腰,还没扑到跟前,就看见汉子的脸上被揍了一个土豆。土豆很软,就粘在汉子的鼻梁上了。李小鼻子就站下了。汉子也停了抓向杨小腰的手,摸摸鼻子,鼻孔里向外滴出两串血珠。汉子就看这个走过去又转回来的一脸胡子的汉子,其他的两个汉子也停了手。
侯大屁股扶起韩大奶子靠到杨小腰这边来,三个汉子合在一起盯着胡子脸的汉子。胡子脸汉子还在扒土豆皮,扒出白的土豆肉就咬一口,边扒、边咬、边走过来。低头瞅瞅杨小腰,说:“真的是你,俺还以为看错人了。”
李小鼻子扶起坐在泥里的杨小腰。杨小腰也认出了这双看她的眼睛正是卫叔宝的眼睛。
马蹄踏着泥水的声音传过来,跑过来两匹马。马上两个穿着对襟短衫的汉子跳下马来。一个汉子说:“咋整的?大半天了架不了三个婊子,快带走!”
三个汉子伸手又来抓三个宝贝。
卫叔宝手一伸,捉住伸向侯大屁股头发的一只手往怀里一带,左手往下一划拉,双手一用力,汉子就一头扑进泥水里。卫叔宝向前一蹿,右手一拳揍在抓向杨小腰的汉子的腮帮子上,嘭的一声,汉子就跌坐到街心泥水里了。抓向韩大奶子的汉子挺机灵,他的鼻子里还在淌血,先一步逃开了。
卫叔宝张开左手开始扒最后一个土豆皮。扒着,又停手从怀里摸出一只皮袋,拔开塞就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然后开始咳,咳得三个宝贝都跟着难受,侯大屁股就伸出泥手帮着捶背。终于,卫叔宝哇!呸!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才直起腰来,说:“谢了!”
后来的两个汉子就盯着胡子脸的汉子。
一个汉子抱拳说:“兄弟,这不关你的事儿。”
另一个汉子说:“我认出你了,你是卫汉。”
卫叔宝不作声。
三个宝贝偷偷抬头瞅卫叔宝的耳朵,头发太长给挡住就没瞅见。
李小鼻子说话了:“告诉你,他是放马滩外当家的卫三爷!”
两个汉子耳语了几句。
一个汉子抱拳说:“小的眼珠不花,你就是卫三爷。小的回去告诉大当家的来接卫三爷叙旧,现下就放过这三个婊子。”
卫叔宝脸色就变了变,看着五个汉子上马走了,反手揍了李小鼻子一个耳光,说:“娘的!你们招惹马四彪子的人干啥?还害得俺下水。”
李小鼻子忙说:“我哪敢?我也不知道他们是马四彪子的人。外当家的救人救到家,你请进屋听咱诉诉苦,咱们想走走不脱呀。”
卫叔宝在迟疑,侯大屁股一把抱住卫叔宝的胳膊,说:“外当家咋像个娘们样子了,咱们可算是半个亲人呢!”
三个宝贝一拥卫叔宝就进了院子。
李小鼻子喊愣头青关了院门,又吩咐婆子做饭热酒。李小鼻子瞅着三个泥美人,说:“还不去洗把脸收拾收拾,都成泥菩萨了。”
三个宝贝都收拾好了,个个扬着青肿的脸聚到李小鼻子屋里了。
卫叔宝轮个儿瞅瞅她们,再看看鼻青脸肿的李小鼻子,开心得哈哈大笑,说:“为你们挨揍干一杯。”
五个人就碰了杯。
杨小腰问:“外当家的,你咋流落到桦甸大金沟来的?今天可多亏了你,我敬你一杯!”
两人就碰了杯。
卫叔宝叹口气,说:“俺舍不得离开长白山,走了几回又都转回来了,现在搭帮上三十几个同乡在小柳沟淘金。俺说实在的俺就是想等俺儿子长大,俺见儿子一面听儿子叫声爹,俺就过完这一生了。来!李兄弟,三个姐妹,大伙儿喝酒……”
卫叔宝喝醉了,被抬到侯大屁股炕头上了。等侯大屁股睡醒了,卫叔宝早就走了,走时在炕头小桌上放了十块龙洋。
侯大屁股哭了,说:“我不要龙洋,我真的动心了,我就找卫叔宝去。”
李小鼻子说什么都挡不住,就把侯大屁股锁屋里了。
当天夜里金肉皮找来了,李小鼻子把侯大屁股放出来。侯大屁股也清楚如果去找卫叔宝,走在路上就得被淘金汉子们整丢了命,也就耐着性子等。
金肉皮是被佟青山赶出佟家沟的。就因为佟青山老去偷金肉皮的媳妇,金肉皮不肯吃亏也去偷佟青山的媳妇,就惹恼了佟青山,佟青山就赶跑了金肉皮,还嫁掉了金肉皮的媳妇。金肉皮认为能帮他夺回媳妇的只有卫叔宝,金肉皮就边讨饭边四处找。金肉皮听说临江有个李小鼻子,带着三个婊子在窑子里卖肉,金肉皮想他认识李小鼻子就找来了。金肉皮见了李小鼻子,就打听卫叔宝。
李小鼻子给金肉皮换了衣服,说:“想找外当家就在这儿等,再帮着做点事儿。都是同县的人,人不亲土还亲呢!”
五个人就在一起吃夜饭。金肉皮的眼珠就往三个宝贝身上瞄,引得杨小腰和韩大奶子哧哧笑。当夜,金肉皮趁着没客人溜进侯大屁股的房里,被侯大屁股一顿鞋底儿给拍了出来。杨小腰看着金肉皮可怜巴巴的,就免费接了金肉皮一次客。
金肉皮就在院里安身做了门房,安身的第三天早上就被人拍醒了,开门晚了一点儿还被来人揍了两个耳光。正冒火想还手,就被闯进来的陈有余和丘蛤蟆一边一个扭着耳朵拉进李小鼻子的屋里才被放开。金肉皮捂着耳朵就吓傻了。
木铁驴拽起李小鼻子就是两巴掌,把李小鼻子打蒙了。木铁驴大骂:“你们想跑还想拉走我的两个兄弟,老子待你们薄吗?”
李小鼻子去瞅陈有余,陈有余龇牙一笑,说:“我是驴爷的心腹,就是想白睡几天婊子。”
李小鼻子又去瞅丘蛤蟆。
丘蛤蟆说:“我求驴爷把小腰赏我了,屋子都整好了,我一边开院子一边嫖媳妇,又过瘾又省钱还挣钱,一举三得。”又说:“驴爷宰了这小子吧?”
木铁驴眯着眼珠说:“还不行,这小子使坏给我惹上了大麻烦,刘大掌柜是马四彪子的表弟,这个大麻烦我顶不了。马四彪子来人抢她们三个是我故意让抢的,抢走我再赔点儿礼就过去了,没成想却被外当家碰上了,事情就麻烦了。大当家担心马四彪子串通外当家来抢他的大金沟,大当家要会一会外当家!马四彪子派人来要她们三个,大当家就不给了。”
木铁驴在屋里边转圈边问:“李小鼻子你听清楚了吗?”
李小鼻子反问:“你要我咋干?”
三个宝贝也都听到声音过来了。木铁驴轮个儿看看说:“我顶不了了,兴许外当家卫三爷大概可以。妈的!卫三爷在大金沟两年我还不知道,真他妈的窝囊!马四彪子要你们去,你们仨就爽了,马四彪子那里管吃管住,其他的都不管,每天有三百条汉子侍候着,大概做上个一年半载的就能回老家了。”
三个宝贝的俏脸都吓黄了,然后就绿了。三个宝贝睁着桃花眼、杏核眼、忽灵眼,都瞅着李小鼻子。
李小鼻子就揉着腮帮子笑,笑得陈有余、丘蛤蟆、金肉皮都莫名其妙。
木铁驴问:“笑啥?”
李小鼻子答:“驴爷准有招儿,我在听。”
木铁驴就笑了,说:“你小子!连我都欢喜你小子的机灵劲儿,你小子带着她们仨去小柳沟找卫三爷吧,大当家的要会卫三爷,这两个人有怨。我还得找一个人才能救卫三爷。”
木铁驴点手叫过陈有余又说:“你快去临江谢家趟子屯找铁匠谢猴子,就说卫叔宝有难。嗯,不用告诉放马滩,放马滩草鸡了。谢猴子来差不多就行了。”
木铁驴又叫过丘蛤蟆,说:“你带他们去小柳沟。”又用眼珠盯在李小鼻子脸上,说:“你小子嘴巴紧点儿,来日有你的好处!”
李小鼻子说:“姐儿几个收拾收拾,走人了。”
路上,坐在马车里的杨小腰不眨眼珠地盯着丘蛤蟆。丘蛤蟆不时瞧杨小腰一眼,就嘿地笑一声。
李小鼻子和金肉皮在一旁耷拉着脑袋走路,金肉皮啥都没想,李小鼻子脑袋在转着。吃中饭的时候李小鼻子就笑了。
李小鼻子悄悄问侯大屁股:“我李小鼻子发达了你愿嫁给我做媳妇吗?”
侯大屁股大着嗓子问:“你?”嘴巴张成个问号吐出了:“操!那屌样!”
李小鼻子就叹口气,说:“那你就随卫三爷走吧,我真舍不得你!”
侯大屁股心软了,说:“咱俩是王八陪母鸡,合在一起大补。我答应了。唉!也不知还能活吗?”
听着二人的话,丘蛤蟆就往杨小腰身边凑,说:“咱俩也是王八……”呸!却叫杨小腰呸了一脸口水。丘蛤蟆就恹恹地吃了饭又往前走。
放眼沟沟汊汊的河道沙地中尽是沙坑、窝棚,赤着膀子的淘金汉直着腰杆看新奇。
有人说:“看,三个小娘们儿!”
有人追上来问:“多少龙洋一次?俺给金子。”
丘蛤蟆就有出气筒了,就骂:“睡你妈去!你妈不要金子!”
淘金汉子要恼,却看见丘蛤蟆腰间的一对短枪,就叹口气退开了。可是,走几步就有淘金汉追上来问同样一句话,最后连丘蛤蟆都骂烦了。
丘蛤蟆说:“操!这帮家伙连母猪都见不得,母猪要没人看管着他们都敢整得母猪哇哇叫。”
杨小腰恶狠狠地骂:“你妈才是母猪呢,噢!瞅你那颗猪头就知道你准是公猪的龟儿子。”
丘蛤蟆赔着笑,说:“我这辈子都不骂你一句也不打你一下,你是我喜欢的女人。唉!他妈的也没治,我咋就喜欢上你了呢,你要我这颗猪头,我立马就给你。”
人。唉!他妈的也没治,我咋就喜欢上你了呢,你要我这颗猪头,我立马就给你。”
杨小腰说:“真的?”
丘蛤蟆说:“真的!”
杨小腰挤出一脸的百合花,说:“你先给我一只猪耳朵,猪头先留着,行吗?”
丘蛤蟆说:“连头都是你的,要耳朵小事一件!”
没等李小鼻子、金肉皮明白过来,丘蛤蟆就用刀割下了自己的一只左耳朵递给杨小腰。韩大奶子、侯大屁股捂着脸惊叫。
杨小腰妈呀一声,跳下马车去捂丘蛤蟆往外射血的耳朵,顿时就哭了,喊:“你傻狍子呀!我要的是猪耳朵我又饿了,你傻呀!”就又蹦又骂又哭又捶又打又叫又笑。
丘蛤蟆笑了,说:“你心疼我,我死了也高兴!小祖宗我告诉你,我帮木铁驴做完这件事儿我就有五百块龙洋了,就带着你远走高飞了。我在院子里骂你是假的,我重情义呢!”
到了夕阳跌下河谷的时候,三个人才到了小柳沟。这里是三十几条山东汉子的地头儿。山东汉子们在夕阳里直起腰杆,放下手中的筛子,看着马车上的三个女人。有十几条汉子蹚着水走上沙地。
李小鼻子叫丘蛤蟆停了马车。李小鼻子上前问一个汉子,汉子光着上身,身上的皮像蛇皮似的正脱层。
李小鼻子问:“这位大哥,卫三爷在吗?”
山东汉子打量了一番李小鼻子,掏出家伙对着马车撒尿。
耳听韩大奶子说:“看!那根家伙真小。”
山东汉子提上裤子才说:“这里没有卫三爷。”
山东汉子又用下巴指一指车上的三个宝贝,说:“做生意就下来,大伙帮着搭窝棚。每个人一宿上三条汉子行吗?开个价!”
李小鼻子不理汉子的茬儿,回头问:“丘蛤蟆,这是小柳沟吗?”
丘蛤蟆肯定地说:“咋不是!”
丘蛤蟆走过来,问:“你不认得我?我来抽过成,你好好瞧瞧我的脸,我找卫三爷。”
山东汉子回头问同伴:“哥几个认识他的脸吗?”
十几条山东汉子都摇头。
山东汉子又问:“谁是卫三爷?”
十几条山东汉子又摇头。
山东汉子双手一摆,说:“没这个人。”
丘蛤蟆就要急眼。丘蛤蟆找不到卫叔宝办不成事儿就没龙洋可拿,拿不着龙洋就讨不到杨小腰。丘蛤蟆用衣襟扇着风眯着眼珠向河滩里瞅。一个个山东汉子都是一个样,那光身子在夕阳里都是黑红闪亮的。
丘蛤蟆就说:“操!棒槌卫三爷,像耗子似的闪了。”
丘蛤蟆突然一拍大腿,说:“李大哥,卫三爷是不是卫汉呀?”
李小鼻子说:“是啊,咋找不到呢?到前头瞅瞅!”
山东汉子说:“停,你们到底是找卫三爷还是找卫汉?”
李小鼻子说:“卫三爷就是卫汉,你们叫他卫汉咱可不敢,咱们得叫他卫三爷。”
山东汉子打了呼哨,远远的又一声呼哨。山东汉子说:“向前走吧。”
李小鼻子转身招呼马车向前走。下了一道土坡进了白杨树林,就看到十几座茅草屋搭在空地上。马车一进到空地,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走出来,问:“你们干啥的?是做皮肉生意的吗?”
李小鼻子说:“我找卫汉卫三爷的。”
小伙子说:“天晚了,你们走不了了,先住在我大哥屋里吧。我大哥还没回来,你们有事儿和我说也行。”
丘蛤蟆问:“你叫啥名?有东西吃吗?”
小伙子说:“我叫许小虾,我大哥的客人就是整个小柳沟的客人,一会儿就有东西吃了。我可得问清楚,你们带的娘们儿是来做生意的吗?”
侯大屁股抢先说:“不是,咱们姐几个都是你大哥的好朋友。”
许小虾龇牙笑了,说:“请!有开水,我刚烧的。”
过了一会儿,天蒙蒙黑了。前前后后回来了三十几条汉子,唱歌的、骂粗的,吵吵闹闹地开始忙活。
许小虾就挨个帐篷走动,不大的工夫儿,七八条汉子做好了吃的送过来了。每个人都很客气,粗话也不说了,瞧着三个宝贝嘿嘿笑笑就放下东西退出去。他们互相说话的声音都很小了,生怕惊动了三个宝贝似的。
许小虾说:“你们准饿了,就是没好东西招待你们。”
李小鼻子说:“很丰盛啊,有山鸡、有河鱼、还有酒,叫大伙儿来一起吃吧。”
许小虾给每个人满上酒,说:“你们吃呀,别客气,俺大哥说长白山的人都豪爽。”
李小鼻子就看着金肉皮和三个宝贝,丘蛤蟆却看杨小腰。侯大屁股忽然问:“小兄弟,咋这么静?汉子们都睡了吗?”
许小虾说:“没睡,他们怕惊动了大哥的客人就都不乱说话了。甭管他们,吃饭吧,都快凉了。”
丘蛤蟆说:“我可得吃了,以后好生回请卫三爷就是了。”
这一夜,三个宝贝挤在一起睡得很踏实,只有丘蛤蟆和李小鼻子睡不着觉。金肉皮干脆坐着想媳妇、想丫头,想到天亮。
许小虾早早地安排好了早饭,山东汉子们悄悄地早早各自开工去了。三个宝贝都有晚起的习惯,直睡到吃午饭时才起。卫叔宝已经回来和李小鼻子、金肉皮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了。丘蛤蟆却不见了。
三个宝贝醒了,洗把脸吃了饭,才听许小虾说大哥早回来了。三个宝贝就齐齐去见卫叔宝。她们看见卫叔宝和李小鼻子、金肉皮坐在河堤的一块大青石上说话。三个宝贝和卫叔宝打过招呼就要求卫叔宝救命!
卫叔宝说:“俺都知道了。你们先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就是不知道方虎头玩啥花招?”
侯大屁股掏出那十块龙洋递给卫叔宝,说:“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把你一个看成不是我的客人。”
卫叔宝接过了龙洋,说:“俺心领了,俺想你们可能上当了。”
几个人都问:“上啥当啊?要丢命了啊!”
卫叔宝说:“方虎头一直怕马四彪子夺他的大金沟,逼出俺就是要引来马四彪子。马四彪子知道俺的消息非来找俺不可,你们做了鱼饵,俺也做了鱼饵。没法子,俺不能丢下你们,这几天就养精神等着吧。”
当天晚上金肉皮上韩大奶子叫卫叔宝撞上了,他们在沙窝里干,卫叔宝看着恶心狠揍了金肉皮。而后杨小腰和侯大屁股、韩大奶子去嫖了三十几条汉子,这是李小鼻子出的主意,意在来日能用上众汉子们。
这一天终于到了,这天的太阳一出来就热得像火。三十几条山东汉子都觉得满肚子里全是火。只有三个宝贝心里藏冰,还打哆嗦。
方虎头、木铁驴带着四十条人枪来了。三十几条山东汉子都瞧着卫叔宝。卫叔宝坐在大青石上,看着方虎头、木铁驴下了马走过来,卫叔宝都没站起来。
方虎头远远地就喊:“啊呀!外当家,小弟竟不知外当家流落到此,真是失敬啊!想不到外当家做了三个婊子的皮条客,放马滩有光彩了!”
木铁驴说:“卫三爷,大当家看你来了。”
卫叔宝站起来,就摸皮袋子往嘴里倒酒,然后就弯腰咳,咳得方虎头直皱眉头。侯大屁股上来帮着捶背,卫叔宝哇地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卫叔宝直起腰来才喘过了一口气,说:“不敢,方爷是来取俺的头的吧?”
方虎头扭头瞅木铁驴。
木铁驴说:“早些年东边道江东这六个县里人称最值银子的头是韩边外爷孙三代的三颗头,再后来第一值银子的头是王家庆,第二值银子的头才是狼姑。而今变成了第一是马四彪子,第二是咱大当家的。我从没听说过一个靠女人混饭吃的山东棒子的头值银子,咱大当家要你的头能当尿壶用啊!操!”
卫叔宝身后的山东汉子都冒火了,抄家伙就要上。
卫叔宝摆手拦住了,扭头说:“都退后三十步,不论发生啥事都不许靠前,要不依就别叫俺大哥,就从这条沟里滚出去。”
许小虾吸了下鼻子就哭了,哭着喊:“你们退!你们退!大哥死了咱们一起埋!快退后,大哥生气就吐血呀!快退后!”
方虎头摆手说:“赏卫独耳一碗酒,让他消消火再请他坐回石上,割了他的独耳,他的头就留下做装食的吧!你们去带上三个婊子就回了。”
方虎头身边走出来三个汉子,一个汉子递给卫叔宝一碗酒,卫叔宝接了就喝了。三个宝贝的心就凉了。另外两个汉子就架着卫叔宝往青石上推。卫叔宝动手了,也没看清卫叔宝是怎么整的,这两个汉子就跌出去了,摔个头破血流。
卫叔宝瞅着方虎头说:“俺如今没人没势,你杀俺易如反掌。听说道上有说道,俺和你一样一样地来,俺卫叔宝趴窝了你就带她们走,你敢吗?”
木铁驴接口说:“你不配,你连一条枪都没有,算哪条道上的?”木铁驴说完回看方虎头,两人哈哈大笑。
卫叔宝脸就青了。
这时就听到远处砰的一声枪响。方虎头回头去看,木铁驴却向卫叔宝递个眼色。远处一骑马狂奔而来。来到近前,此人两手一按马背飞身下马。
方虎头就喊:“猴子哥,你咋来了?”就迎了上去。
谢猴子铁青着脸,一把推开方虎头直奔卫叔宝走过来。先是上下看了一番,说:“兄弟,我来了!”
卫叔宝笑了一下,说:“俺死了你就替俺去看一眼俺的儿子。”
谢猴子就冲着木铁驴过去了,啪的就是一个耳光。谢猴子问:“咋回事?”又对方虎头说:“你俩有怨有仇按道上规矩办,以势压人我谢猴子翻脸不认人。”
方虎头一声冷笑,说:“不是卫叔宝我早就做了放马滩的外当家,早已扫平各县,哪有马四彪子的份儿?现下马四彪子上门欺人,还要这三个婊子。还说卫三爷的人不论淘出多少金子要我不准抽成,我就是不屌他!猴子哥,咱俩兄弟一场,你两不相帮,我和姓卫的按道上规矩办!喂!姓卫的你选人吧。”
谢猴子说:“放屁!那点儿陈年老账提它干啥?狼姑喜欢卫兄弟不喜欢你,没有卫叔宝也轮不上你。至于马四彪子他压根儿没安好心,你杀了卫兄弟放马滩能饶你?狼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和狼姑一起冲突就会两败俱伤,他马四彪子就占放马滩和大金沟。你快醒醒吧!来,大家拉手做兄弟!”
方虎头就冷笑,说:“你太抬举放马滩了,放马滩早就趴窝了。我是看在狼姑的份儿上才放弃临江地面,你还当放马滩是当年的放马滩?”
谢猴子就指点着方虎头说:“这几年你小子好吃好喝过迷糊了,放马滩年产多少粮,多少财路,多少势力在盯着,哪个敢动?临江一带占了一个和字,动一牵百,连马四彪子都一心结交不敢下手,就凭你方虎头?操!除了卫叔宝和狼姑谁也做不了临江的老大。人家两口子闹意见,你当卫叔宝真的趴窝了?你小子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木铁驴接过话说:“大当家的,猴子大哥说得在理,只是……”木铁驴瞧瞧谢猴子,又瞅瞅方虎头,又说:“如果大当家的就这样收了手就怕被道上人说笑,可不收手也难啊,兄弟也骑虎背上了!”
谢猴子说:“铁驴你是啥用意?”
方虎头就冒火了,说:“谢猴子我给你面子,你一边看着,我方虎头就不屌马四彪子!就怪卫叔宝是马四彪子的兄弟!我给他三次机会,逃过了就活,逃不过就死!这就是给你谢猴子面子。来人!”
方虎头点手叫过一个瘦汉子,说:“你去领教领教卫爷的枪法,生死各安天命。”
谢猴子说:“放屁!人家没枪,你这不成心要人命吗?来,小子!我替卫兄弟接你的枪。”
木铁驴就过来拽谢猴子,说:“大哥一边去,你咋知道卫三爷不行,你这不是要替卫三爷示弱吗!”
卫叔宝说:“谢大哥借你的枪用一用,俺的事儿俺接着。”
谢猴子说:“你行吗?”
卫叔宝说:“谢大哥放心吧,别忘了俺托的事儿就行了。”
双方人都让开场子。
侯大屁股等人紧张地看着。
卫叔宝和瘦汉子相距三十多步对面站着。
木铁驴向方虎头抱抱拳,喊:“开始!”
瘦汉子扬手就是一枪,接下来就向左侧一跌扑倒。卫叔宝见瘦汉子扬手就是一个旋子跃开却没放枪,瘦汉子扑倒在地又是一枪。卫叔宝连打两个旋子就摔倒了。方虎头哈哈笑了。瘦汉子向上一起身,卫叔宝突然一跃而起,砰!砰!两枪,瘦汉子双臂就垂下来,双枪砸在地上,两臂都被卫叔宝打断了。
谢猴子在一旁鼓巴掌,心说,要是我一枪就要了这小子的命,还容这小子放两枪。
方虎头招招手点出身边的另一条瘦汉子,说:“久闻卫三爷甩刀拳脚玩得好,你去试试他是不是吹牛。”
瘦汉子走上前,说:“我用铁弹会会卫三爷的甩刀,我拳腿里夹铁弹,卫三爷小心了!”
谢猴子放心了,谢猴子见过卫叔宝的甩刀。
卫叔宝只点下头,两个人就干在一起了。
动上手谢猴子有点儿担心了,瘦汉子拳腿功夫了得,换了自己两个也不成。卫叔宝却打得很有法度。谢猴子和方虎头也都不得不敬佩卫叔宝的拳脚。
卫叔宝揍了瘦汉子一拳,却中了瘦汉子一脚。卫叔宝就跌出去了,一个挺身跳起来,左腮帮又中了瘦汉子一拳,又一个跟斗跌出去。卫叔宝一咬牙,甩刀就出手了,嗖的一声,射向瘦汉子肩窝。瘦汉子一声冷笑,手一挥一甩,一个黑乎乎的铁弹飞出就砸飞了甩刀。
卫叔宝已脱开险境,离开瘦汉子四五丈远,喘了一口气,一个旋子旋起,第二口甩刀再一次射向瘦汉子的肩窝,瘦汉子手一扬,呼的一声,第二颗铁弹在半空撞飞了甩刀。
卫叔宝冷汗就下来了。
谢猴子就要抄枪。
方虎头手一挥,三十条枪对上谢猴子和围上来的三十几条山东汉子。还有十几个谢猴子早年的老兄弟跑到谢猴子身边举枪对上了方虎头,方虎头的脸就气青了。但一旁的木铁驴和身边的二十几个手下却不动声色。
卫叔宝扬手虚晃一刀,脚下飞起一脚,踢起一块石块,跟着一个旋身,第三口甩刀出手。瘦汉子卖弄功夫,双手齐扬,两颗铁弹撞落了石块和甩刀。
瘦汉子说:“耳闻放马滩卫三爷三口甩刀称绝一时也不过如此,兄弟还有一颗铁弹你接个试试。”右手一挥铁弹飞出来。
卫叔宝一个旋身用手接住铁弹,瘦汉子左手又一扬,第六颗铁弹……砰一声!就揍在卫叔宝胸口上。
卫叔宝就跌了下来,一挺身又站起来,急促地咳了几声,嘴角咳出了血,脸色就惨白了。
方虎头大声喊:“做了他,你就是三当家了。”
谢猴子喊:“你敢,老子宰了你。”
瘦汉子走上来又动手,卫叔宝突然翻个跟头双脚结结实实踹在瘦汉子的胸上,瘦汉子跌了个滚儿,爬起来又扑上去,卫叔宝还了两招起腿又踢,却被瘦汉子抓住脚脖子双臂一压就掰断了卫叔宝的左腿,抡起来把卫叔宝摔了一溜滚儿。
侯大屁股就喊了:“别打啦!别打啦!我跟你走,去嫖你爸都行。”哭着往前扑,却被李小鼻子一把抱住。
卫叔宝咬着牙,脸上的冷汗就淌成河了,双手顶住瘦汉子下踹的脚用力推开,右手向后腰一摸,扭腰一甩,卫叔宝从来不轻易出手的第四口三寸长的小甩刀,嗖!就挤进了汉子的咽喉。瘦汉子顿一下,捂上了咽喉,唔一声,就摔倒了。
卫叔宝说:“你是俺杀的第一个人,你他娘的欺人太甚。”
谢猴子喊:“方虎头,你还有啥话说?”
方虎头愣一下,说:“还有一次机会。”
谢猴子说:“你是成心要卫兄弟的命了,是不是?”
方虎头还没说话,就听一人喊:“大当家的,马四彪子杀来了,说来给姓卫的报仇。”
方虎头只一发呆的工夫,木铁驴身后的丘蛤蟆一晃身,向前一扑,一刀捅进方虎头的肚子里,再一划拉用头一顶,方虎头哼了一声,向后摔倒就蹬蹬脚死了。接着枪声就响了,十八个方虎头的亲信都中枪死了。
谢猴子脸色连变,就笑了,说:“好你个木铁驴!幸亏我他妈赶你下山了。”就过去扶起卫叔宝,侯大屁股却抢了先。
木铁驴摸着鼻子笑,眼珠往来路上看。不一会儿,一队人马就过来了。木铁驴才说:“大当家的来了,唉!就苦了卫三爷了。”
谢猴子猛一醒,说:“你投了马四彪子?利用了卫兄弟?”
木铁驴摇摇头,说:“连环计呀,都是李小鼻子想出来的,我也上了当,不得不干掉方虎头罢了。”
马四彪子远远就喊:“咱家老三可安好吗?”
卫叔宝喘着粗气苦笑。马四彪子跳下马去抱卫叔宝,见卫叔宝断了腿,就说:“二哥不得已苦了兄弟了。”回身就拍了木铁驴一巴掌,骂道:“你不是说用铁弹的王八犊子伤不了老三吗?老子回头再收拾你。快!给老三接骨治伤。老三,哥哥请你到大房子做帮当家压弟妹一头给你出气。”
卫叔宝又咳得吐了血,说:“不行了,只求二哥日后宽待这帮山东兄弟,饶了这三个苦命的女人,俺要回放马滩看一眼儿子。”
马四彪子鼻子一酸,就放声哭了。
谢猴子瞪着木铁驴,又瞪着笑嘻嘻的李小鼻子,最后瞪着马四彪子。谢猴子说:“卫兄弟呀,你不死有人睡不着觉啊,妈的!连婊子都不如!”
马四彪子抬头盯着谢猴子。
卫叔宝说:“谢大哥见过我二哥,我二哥待俺像亲兄弟一样。俺卫叔宝有你们两个好兄弟没白活一场。”
谢猴子心里明白卫叔宝的用意,说:“我带我兄弟走了,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请开口。”
马四彪子挥挥手,有人送过来二十块金砖。
马四彪子说:“老三,这点金子算哥哥送给小侄子的一点儿压岁钱。我回头去看你,弟妹再不容你,二哥可不给放马滩面子了。”
卫叔宝就示意谢猴子接了金子。金肉皮和许小虾把卫叔宝抬上马车。侯大屁股没声没响地就坐上去,抱起卫叔宝的头枕到自己的腿上,再用手巾给卫叔宝擦脸。
李小鼻子却说:“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
侯大屁股就呸了一口。
杨小腰和韩大奶子急忙往马车上爬。
丘蛤蟆和陈有余就急了,丘蛤蟆忙问木铁驴:“驴爷你答应的事儿还算数吗?”
马四彪子向木铁驴挥挥手,木铁驴就吩咐给了丘蛤蟆和陈有余每人五百块龙洋,这两个人牵马就凑到马车边上了。
三十几条山东汉子哭成一堆了。
卫叔宝向马四彪子摆摆手,说:“二哥保重!”
许小虾很机灵地驾着马车就走,却赶得很慢又很从容。
金肉皮一路小跑跟随着。
谢猴子吩咐丘蛤蟆和陈有余小心提防。
丘蛤蟆却说:“老大当家的,没事儿,木铁驴说话算数!”
谢猴子骑着马压后,手里紧握着双枪。
马四彪子眯着眼珠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李小鼻子说:“大当家,就剩放马滩了,放不得卫叔宝。”
马四彪子却叹口气,说:“老三不会和我对着干,老三活不久了,我成全他吧。木铁驴,大金沟你给我守好了。”
木铁驴答应。
马四彪子又说:“李小鼻子你要啥?只管狮子大开口,没有不行的。”
李小鼻子却说:“谢大当家,该有的我都有了,我啥也不想要了。”心里说,算尽机关就想要放马滩,却棋差一着算错了马四彪子,想不到马四彪子还重情义。
马四彪子哈哈笑,说:“我就喜欢你小子这点儿德行,你不愿做胡子可咋整?得了,张志大哥留下的翠柳院就送你吧,你就发财去吧。”
李小鼻子提不起精神,却说:“谢谢大当家!”
马四彪子又说:“你小子点子可真高,只用了三个婊子就套上了木铁驴,又用我的表弟结交了木铁驴。再用三个婊子套上了我家老三引出方虎头,我算算你只用了七个人就帮我得了一个县的地盘。”
李小鼻子又说:“谢谢大当家!”
从此李小鼻子在关东区域失了踪。据说李小鼻子在关外成了点气候,也改了名字……
马车载着卫叔宝连夜出了桦甸地界住到了大车店里,卫叔宝突然从炕上坐起来,瞅着谢猴子和侯大屁股说:“安全了。”
谢猴子和侯大屁股都一愣。
卫叔宝皱着眉头说:“就剩放马滩不受马四彪子控制了,谢大哥你带我去谢家趟子屯吧,你出头把临江所有的屯联合起来,足可震住马四彪子,这样做我当年做过铺垫,再做就容易些。”
谢猴子问:“你的伤……”
卫叔宝说:“腿断是真的,吐血是假的,李小鼻子这几年一直盯着俺,俺甩不掉他,他在算计放马滩。俺将计就计却差点连累大哥丢了命,到头来打个平手。俺放不下放马滩,临江的地肥呀!俺不和狼姑治这几年气,如今的发展就可观了,咱们有人有粮有枪就谁也不怕!”说完卫叔宝又咳出了血。
谢猴子说:“我不行,还得你重新来。”
卫叔宝说:“俺真不行了,俺得的是肺病,要不那瘦汉子不是俺的对手,俺想狼姑,明日就叫金肉皮去摸摸底。”
侯大屁股把脸扭过去掉了泪。
卫叔宝伸手去摸侯大屁股的头发,说:“你的心意俺清楚,俺耗尽力气了不成了。”
侯大屁股却说:“你哪天进了放马滩我哪天走……”
金肉皮讲完就抓茶碗喝茶。
徐豹子自言自语地说:“真没想到小小李小鼻子差点得去了放马滩,马四彪子要真杀了外当家,内当家就得和马四彪子拼命,就算不拼命马四彪子也是非占放马滩不可,大伙就都完了。”
面瓜嫂问:“现下外当家住在谢家趟子屯谢大户的家里?”
金肉皮点着头说:“是,就在那儿,侯大屁股在侍候着。”
白小羊关心女人就问杨小腰和韩大奶子去了哪里?也在谢家趟子屯?
金肉皮答:“她们挺好,挣了大票龙洋,结成夫妇远去鸡林做财主去了。”
佟面瓜说:“我心里挺急,我走了,我去找上百合带小当家的去瞅瞅外当家,我可不管内当家的破事了。”
佟面瓜抬腿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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